翊唐!
太和五年,十月癸未,未初三刻。
長安,萬年縣,晉昌坊。
“人、人哪兒去了……”李商隱緊張道,他方才的注意力也被店夥計吸引了過去,根本沒往那兩人身上著眼。
不好!
張翊均心頭一沉,他這才想到,那兩人在銅鏡鋪前駐足根本不是隨便看看貨品,而是借用店內銅鏡探察身後是否有人跟蹤。而張翊均和李商隱停在餐攤前太久,自然引起了那兩人的警覺,便趁著張翊均的視線移開的工夫溜走了。
大意了……張翊均心道著,他連步走到銅鏡鋪前,急忙問向店家“適才的那兩位往何處去了?”
店家正百無聊賴地捧著蟋蟀盒子,隻慵懶地抬了抬下巴,朝寬街東側指了指,懶洋洋地道“往街對麵了……”
張翊均目光看向寬街,卻被川流不息的遊人遮住了視線,他不敢耽擱,疾步向前,在人群中左穿右突。李商隱勉力跟在他的後麵,有些懊惱地拍著襆頭,心裡恨道,若是當初自己沒有好奇地往店內看,或許就不會失了那兩人的蹤跡。
行至寬街正中,張翊均駐足環視。寬街東西側相較正中稍有下沉,街上人影散亂,張翊均唯有站在此處,視線才可越過來往遊人香客。他屏息斂神,輕踮腳尖,劍眉輕蹙,直到他的目光凝在那在日光下頗為奪目的芙蓉冠上,忽而眉目舒展。
在那芙蓉冠右側不遠,還有一烏紗襆頭隨著步伐上下而動,張翊均肯定這便是那“玄衫男子”,此二人皆向著寬街東側的橫街徑直而去。
“找到了!”
張翊均快步撥開人群追過去,李商隱緊隨其後,待到他們二人趕往寬街東側時,李商隱能遠遠望見,那頂芙蓉冠正在橫街上距離他們不過數十步遠,其人身著米色錦衣,正腳下生風直往東而去。
張翊均走到橫街口,卻眼皮一跳,停下腳步,“等等……”
“翊均兄,怎麼了?”
“那褐袍呢?”張翊均急道。
經張翊均這一提醒,李商隱才發覺,由於那芙蓉冠屬實易認,他們適才過寬街時始終在以這錦衣為目標,卻沒太注意那褐袍的行蹤,不知何時此二人竟分頭跑了。
“你且跟緊他,我去尋!”張翊均語速極快,眼下根本容不得他細想對策。
張翊均言訖,李商隱囑咐讓張翊均務必小心後,便馬上快步緊跟過去。
方才在寬街正中環視時,張翊均十分肯定地看到了那烏紗襆頭就在芙蓉冠的右側,二人彼時應當仍未分頭。
張翊均移步向前,目光從左至右將橫街匆匆掃過。這條橫街寬約二十步許,兩側遍布商鋪,街口還有一武侯鋪,負責維持此間附近的治安。此街人流較寬街上稀疏些,但這片刻的工夫也從張翊均身側駛過兩輛滿載貨品的騾車。
那武侯鋪旁,開有一處三步寬的窄巷,張翊均知道,這些窄巷本是各家商鋪民居設計牆體時留出的間隙,久而久之,便成為了連結諸橫街的捷徑,有的甚至會直通坊內的棚屋區,內裡往往混亂不堪,若是為藏身,確是再好不過。
張翊均緩步入內,巷子屬實很窄,隻容一人通過,向前不遠處有一處轉角,附近堆疊了幾個木箱竹架等物。
張翊均甫一邁過牆體轉角,餘光竟突見寒光一閃。
張翊均下意識地收步側身,一柄長刃匕首隨後擦著他的左肩頭而過,留下一道血痕。
那人動作極快,見刀鋒撲空,又迅速轉腕收刀一刺,張翊均顧不得體麵,翻身撲在地上,這才勉強躲過第二刀。張翊均急忙拽過一個竹架,擋住了下一刀,誰知那人又馬上飛起一腳,狠狠地踢在張翊均腰間,讓他疼得齜牙,竹架隨後向側一歪,將張翊均的腹心暴露出來。
刀尖迅猛逼近,張翊均急忙向一側滾去,不想這一急,身體一時難以控製地撞到巷角堆積的鬆木箱上。
眼見刀鋒直指張翊均心窩而去,張翊均正以為命絕於此,那人卻像是改了主意,手一收勁,刀尖隨後向左一偏,那犀利鋒刃便於下一彈指抵在了張翊均的喉部。
褐袍混有痰音的低沉語聲響在張翊均耳側,語氣中竟帶著些驚異“又是你?!”
張翊均一愣神,又?此言何意?
張翊均未來得及出聲,那人便一手收回匕首,一手如鐵鉗般鼇住張翊均的脖頸,將他粗暴地從地上提起來,繼而重重地向後一撞,將張翊均身後的堆疊木箱“嘩啦”一聲撞翻於地,引得裡巷內傳來幾聲犬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