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你殺的?”
“不是!”璿璣急忙否認,但她話剛說出口便意識到自己這回答等於承認那正是血跡了,這個術業不精的卦士竟然還在套自己話。
安守約臉色變了數變,倒吸了口涼氣,口中喃喃“看來真是有人死了……”
“我跟你講,人不是我殺的!”
“不是你殺的為什麼要強調?”
“這還不是因為你問我嗎?!”
璿璣說得有些著急,她一時慌了神,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誰知這卦士以為對方退卻,竟朝前一邁,兩根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褐色雙眸,得意洋洋的聲音聽起來甚是誇張“安某自幼對人麵相過目不忘,識人辨人從未有謬,安某認出來了,公子枉生得此眉清目秀,竟是怙惡凶嫌!”
璿璣差點想打他一拳,說眉清目秀的是他,說怙惡凶嫌的也是他,這家夥臉皮怎麼這麼厚?
“那你怎麼不說說,我若為凶嫌,為何還跟你在此糾纏不休?我若為凶嫌,你怎麼敢保證自己的安危?”
安守約被問得一愣神,他雙眼一眯,猶豫半晌道“不是公子,那會是誰?”
經過安守約的這番胡攪蠻纏,璿璣方才稍有混亂的思路反倒清晰了起來,適才的嫌犯從著裝體味看應是胡人,胡人雖在西市北曲遍布,但一旦出了北曲,便極易辨認。而且這個安守約方才的那番自吹自擂讓璿璣腦中忽而有了個想法,雖不成熟,但值得一試。
“你說你常在西市?”
安守約點點頭。
“你對人長相過目不忘?”
“那當然,這可絕非說說而已……”
璿璣打斷他道“那常來此地之人你可全都識得?”
“那是自然。”
“足下不是想算卦嗎?”璿璣馬上從腰間錢囊裡摸出一串銅錢,對安守約道“我知道凶嫌衣著樣貌,若足下願助我一臂之力,它就是你的了……”
午正一刻。
“時不我待,鬼兵將至……”
虯髯漢的耳語仍舊縈繞在張翊均耳側。
張翊均牽著“颯玉騅”,跟在那魁梧男子身後。二人順著人流,直往十字大街而去,但與張翊均先前要去的南曲鄭注宅邸不同,他們一路徑直往東,穿過十字大街後又左轉右轉。那虯髯漢最後領著張翊均進到一人煙稀少的小巷裡。
小巷一開始很窄,張翊均隻得先將“颯玉騅”拴在巷口附近的木欄杆上。
小巷之後變得稍寬幾許,但又曲折幽深,地上汙水橫流,兩側緊密排列著一些頗為簡陋的木質棚屋,黑壓壓的連接成一片,一路上有些地方的雜物垃圾幾乎將巷子給堵住。
張翊均記得善和裡主乾道兩側留有排水溝渠,這些溝渠似乎都引到這條低窪巷子裡來,繼而順著流入坊外水道。所以這小巷內汙水橫流,走路間都能聞到不小的異臭。
那人好似輕車熟路,每遇岔路口,毫無猶豫之意。每一次在張翊均以為小巷將至儘頭時,虯髯漢又腳步一偏,轉而進入全新的巷裡,且逐漸道路逐漸向下延伸,讓張翊均不禁懷疑他們已經進入了某處乾涸的水渠。
張翊均心中納罕,覺得自己跟著此人實有賭博的成分,但此人竟又能道出“鬼兵”一詞,說明其定為知情者,而且此人步履穩健,說明其早有成算,絕非臨時起意。張翊均心中一個想法隱隱成型莫非除了自己,還有其他勢力也在調查此案?
虯髯漢最終走到一處低矮的門廊前,此處他們的頭頂上方已被木板條幾乎遮蔽得不見天日,張翊均感覺自己仿佛是進入了長安城的地下。
虯髯漢掏出一串鑰匙,打開門上栓有的鐵鎖。
門廊隨後被推開,外麵本已昏暗,內裡看起來更是漆黑一片。虯髯漢掏出一柄火折子,嫻熟地擦燃,他讓張翊均在門外靜候片刻,隨後便獨自鑽進到了門廊深處,魁梧的身形亦漸漸消失在了黑暗中。
虯髯漢剛邁進門廊之時,張翊均借著火折子的亮光,隱約看到門口不遠處立有一麵木屏風,上麵雕刻著的,像是一隻巨大的展翅鷹隼,鷹隼腦袋的位置代之為一名一掌攤開、一手持環的僧人。
張翊均心中恍然,這不正是那虯髯漢右小臂內側紋有的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