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隊長卻沒有欣賞的閒情逸致,“這馬是從哪兒來的?”
這才是關鍵,五名鬼兵互相投過去疑問的眼神,他們鬼兵儘是步卒,方才攻入清思院前也不記得在院角有這匹馬,殿前的護駕軍似乎也沒有騎軍,這匹馬就像是憑空出現在院牆一側,來曆不明。
“嘶……”橫髭鬼兵想了半晌,下巴向著清思院內一點“咱們的身後,不就是馬毬場嗎?”
眾人恍然大悟,馬毬場附近必有廄房。往昔敬宗皇帝尚在時,酷愛擊馬毬,每日都要同宮中宦官、軍將打上幾場,非儘興才罷休,因而禦用馬廄中豢養的馬匹便從宮城北部的飛龍院搬至了此間清思院附近,開賽調馬十分便當。
“如此說來,可能是方才的戰鬥中,廄房中馬兒受了驚,結果跑了出來。”副隊長揣測道,這個理由成功說服了他自己,隻要不是救駕軍出現在附近,他緊繃的心情就能放鬆幾許。
“要不把它牽回去,免得在此礙事。”一個鬼兵提議道,畢竟在院門前放個這麼明顯的目標,極易讓他們的行蹤暴露。
副隊長點點頭,正要向著院門內一指吩咐,動作卻戛然而止。
“等等……”
“怎麼了?”
“如果是馬廄中跑出來的馬……”副隊長抬起麵甲,眼中滿是驚疑“為何會套著馬嚼子,佩著馬鞍呢?”
與此同時,清思殿。
柏夔忘不了兄長信箋最末的字句。
‘……四弟,待擒其亂首李同捷,立此大功,論功行賞,為兄必能回朝敘職,忝職台府。屆時便順路,往襄州,同君共飲!’
柏夔因而兢兢業業,公務職事爛熟於心,為的就是不辱家門,為的也是令兄長刮目。一年下來,柏夔在襄州成績斐然,從九品末吏,連升兩級成為了襄州參軍,山南諸軍,皆識其名。彼時的山南東道節度使竇易直,也對其甚為倚重,帥府軍情文書一應托付。
直到時任諫議大夫的次兄柏耆如其在家書中所說,成功擒殺李同捷,平息了禍亂河北三年之久的橫海之亂。
但柏夔終究還是沒能等來次兄的到訪,而是諸將嫉妒兄長之功,四方誣陷,柏耆因此反被先貶至循州,又坐罪流放愛州,不久賜死的噩耗。
時隔數年,立誓為兄複仇的柏夔沒有想到,自己現在居然真的同殺兄仇敵這般接近。
天子當然也沒想到,先前為平息眾怒的一紙賜死敕令,竟會令這個柏家人對自己恨之入骨,甚至居然真的領兵攻入了固若金湯的皇城,在這等場合下討要什麼所謂的“公道”。
何況天子並不準備給這個“公道”。
天子麵無表情地聽柏夔講完,不動聲色道“俗語有言,偏聽一方之言,無足為信……”
“橫海之亂,諸鎮進討,將士拚殺三年,僅能下之。爾兄趁李同捷窘迫,逼其請降,爾後先將其擒拿,又奪眾將攻城拔寨之功……足下知否?”
柏夔臉色鐵青,蠶眉幾乎擠到一起。
天子毫不理會柏夔的表情變化,神態分外從容,語聲好似三九寒冰“爾兄貪功,反複無常。先受李同捷降書,又懼功勞被搶,擅殺大將萬洪……最後竟為獨占平亂之功,又殺同捷全家數十口。朕之愛將李佑,因爾兄所為,急病攻心,甚至卒於任上……足下知否?”
不對!
不可能!
柏夔的麵容愈加猙獰,不自覺地向前數步,弩箭的箭頭抵上前去,天子已經能感覺到箭尖散發的陰冷銳鋒。柏夔紅了眼睛,他終於忍受不住,一手揮著次兄手書,幾乎歇斯底裡“昏君!一派胡言!”
“爾兄所作所為,同足下彆無二致,”天子麵無懼色,反倒嗔目相視,一字一頓“皆是亂殺無辜,棄國棄家之徒!爾兄……死有餘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