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薩河畔的春天來得總是很晚,已是四月天,河麵的冰層才剛剛開裂。駐藏大臣李逸風披著厚厚的狐裘,站在新落成的官署二樓窗前,望著遠處布達拉宮的金頂出神。他來烏斯藏已經五年了,五年前初到時,這裡還隻是個簡陋的驛館,如今卻已是占地三十畝的龐大建築群。
"大人,桑珠孜宗的宗本已經到了,在花廳等候。"貼身侍衛低聲稟報。
李逸風點點頭,卻不急著起身。他喜歡讓這些土司頭人多等片刻,這能讓他們更加意識到誰才是這裡真正的主人。
花廳裡暖意融融,炭盆燒得正旺。桑珠孜宗本多吉次仁有些局促地坐在錦墩上,眼睛不時瞟向桌上那套景德鎮青花瓷茶具。他是第一次受邀來到這座新建的官署,這裡的奢華讓他這個一方霸主都自慚形穢。
"宗本大人久等了。"李逸風笑著走進來,隨手將狐裘遞給侍從,露出裡麵繡著孔雀補子的官服。
多吉次仁慌忙起身行禮,目光卻被李逸風腰間那塊羊脂玉佩吸引——那色澤,那雕工,他在拉薩最富有的商人那裡也從未見過。
"坐,坐。"李逸風親切地按著他的肩膀,"前日送去的茶葉可還合口味?"
"極好,極好!"多吉次仁連聲道,"家母喝了都說這是仙露。"
李逸風微微一笑。他知道這些土司最吃這一套——先以重禮開道,再以交情維係。五年來,他送出去的茶葉、綢緞、瓷器,足以裝備一支軍隊,但換來的卻是大半個烏斯藏上層的人心。
夜幕降臨,拉薩城東新開的"醉月樓"卻是燈火通明。這是三個月前才開張的酒樓,老板是個精明的江南商人,據說背後有李逸風的股份。
二樓雅間裡,幾個當地頭人正喝得麵紅耳赤。作陪的是李逸風特意從成都請來的"幫閒",這些人個個能說會道,精通各種玩樂。
"來來來,仁欽頭人,嘗嘗這江南的"女兒紅"。"一個穿著綢衫的幫閒殷勤勸酒,"這酒在江南,可是要等到女兒出嫁時才開的。"
被稱作仁欽的頭人一口飲儘,咂咂嘴:"好酒!比青稞酒夠勁!"
"頭人好酒量!"另一個幫閒立即拍馬,"明日我帶您去個更好玩的地方,新來了幾個西域舞娘,那身段,那舞姿......"
角落裡,一個年輕頭人有些不安地低聲問同伴:"咱們這樣揮霍,會不會......"
"怕什麼?"同伴醉醺醺地擺手,"有李大人撐腰,這點開銷算什麼?你是沒見哲蚌寺的那些喇嘛,收到的禮物那才叫......"
窗外飄來絲竹之聲,與遠處寺廟的誦經聲奇妙地交織在一起。拉薩的夜,從未如此喧囂過。
此時李逸風正在官署密室聽取彙報。說話的是個精乾的中年人,穿著普通商人的服飾,卻是東廠派駐烏斯藏的掌班馮遠。
"......桑珠孜宗本已經上鉤,昨日又收了我們五百兩銀子的"茶錢"。"馮遠低聲道,"不過噶舉派的那幾位高僧,還是不肯收禮。"
李逸風把玩著一串蜜蠟佛珠:"無妨。記住,我們不是要收買所有人,隻要讓願意收買的人得到好處,讓不願意收買的人被邊緣化就夠了。"
"另外,"馮遠繼續彙報,"我們的人已經混進了各大寺院的采買隊伍,三個月內就能掌握各寺的糧食來源。"
"很好。"李逸風點頭,"記住,要慢,要穩。烏斯藏就像一塊硬牛皮,得用文火慢慢燉。"
馮遠離開後,李逸風走到地圖前。這張烏斯藏全圖上,已經密密麻麻標注了許多紅點——每個紅點代表一個被滲透的部落或寺院。五年時間,這張網已經織得夠大了。
次日清晨,李逸風應邀前往哲蚌寺參加法會。他的轎子剛到山腳,寺院的堪布已經率眾迎接。
"李大人光臨,敝寺蓬蓽生輝。"老堪布雙手合十,說的卻是流利的漢語。
"大師客氣了。"李逸風還禮,目光掃過寺院新建的鐘樓——那口大鐘是他去年捐贈的,重達千斤,鐘聲可以傳遍整個拉薩河穀。
法會結束後,李逸風與堪布在靜室品茶。
"前日收到朝廷旨意,"李逸風看似隨意地說,"要在拉薩設立永久的駐藏大臣衙門,需要擴建官署。隻是這人手......"
堪布會意:"大人需要多少人手,儘管開口。寺院的佃戶中,多得是精壯勞力。"
"那就有勞大師了。"李逸風微笑,"對了,我見寺中有些小沙彌天資聰穎,何不送他們去京城的佛學院深造?一切費用,由朝廷承擔。"
堪布沉吟片刻。他何嘗不知這是人質,但想到朝廷近年來給寺院的種種好處,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隨著官署擴建工程開工,越來越多的當地農奴被雇傭。他們驚訝地發現,在這裡做工不僅管吃管住,還能領到工錢——雖然不多,但足夠買些鹽巴茶葉。
"阿爸,你看!"一個年輕農奴興奮地給老父親看領到的永樂通寶,"漢官說,乾得好還能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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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農奴卻憂心忡忡:"孩子,彆忘了我們是噶倫老爺的農奴,這樣給漢人乾活......"
"漢官說了,他們已經和噶倫老爺說好了!"年輕人不以為然,"再說,在這裡乾活能吃飽飯,比在莊園裡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