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林七殺以殺友立道,開辟出須彌宮第八星,映射的正是他本心所念!
但大道五十衍四九,而後遁去其一,總歸會給人留下一線生機。
更何況還是閻四夕還是閻氏一族的嫡係,氣運之昌盛猶勝小國君主。
黑雲壓城,電蛇隱去,有轟隆雷鳴漸漸傳出,隨之而來的是一場滂沱大雨。
從豐都城外遠遠眺望,宛如天穹破開了一個巨大窟窿,有神靈在城內行雲布雨,企圖洗刷豐都城的汙穢和罪孽。
風吹雨打,給死寂的豐都城帶來了一絲靈動,但卻無法清除那滲人心脾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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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都城歸屬於周國轄屬,也被鄰國稱之為咒國。
這是一個被詛咒的國家,常年雨水不絕,沾染人之血肉後帶有強烈的致死性,也被稱為咒雨。
隨著林七殺的離去,封鎖住整個豐都城的血之大陣冰消瓦解,再也無法抵擋咒雨的降臨。
煉氣士以修煉法力為主,並不注重肉身體魄的修行,但法力長期滋養肉身,多少會帶來些好處。
閻四夕身負重傷,且須彌宮冰消瓦解,但短時間內不虞有性命之憂。
很少有人知道,覆蓋一國國境的咒雨,實際上是周國施展的一個道術,目的是以雨水化為耳目,監察天下四方。
豐都城的變故,很快就被傳達到周邊的神通境耳中。
浩浩蕩蕩的兵馬從四麵八方湧來,看到的是屍山血海、流血漂櫓的一幕。
作為始作俑者的林七殺,卻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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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小饞兒……不!不!不……”閻四夕猛然睜開雙眼,眼神中帶著罕見的恐懼和慌張。
閻四夕腦海混沌了一陣,慢慢回憶起豐都城內發生的慘案,下意識想要握住隨身佩劍。
空空落落的感覺傳來,他這才意識到佩劍在豐都一戰中粉身碎骨,就連右臂也被七殺劍無情斬落。
“這是什麼地方?”閻四夕沉默了一陣,臉上流露出苦澀之意,強撐起精神打量周邊環境。
這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屋舍,除了閻四夕所在的床榻外空無一物,幾乎可以說是家徒四壁。
透過緊閉的窗戶,依稀聽到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雨水順著屋簷滴落在地麵,還有雨打芭蕉的聲音響起。
“周國一年四季雨水不絕,此處應該還在國境內,但並非是豐都城。”閻四夕下意識催動血脈神通,明亮的眼眸頓時發生詭異的變化。
原本正常的瞳孔緩緩分裂,形成四道帶有血色的勾玉,首尾相連緩緩旋轉。
閻氏血眼,乃是閻氏族人覺醒後的血脈神通。
此瞳術可觀前後左右、上下四方,亦可察人體內炁、法力之流動,一切有形無形之物皆入眼中。
隨著瞳孔的轉變,閻四夕的視角也發生了變化。
目中所見一片灰白,四周的牆壁、桌椅都被他的目光穿透,視野隨著意念穿過厚重雨幕,看到了此地的真麵目。
這是一片安靜祥和的村莊,零零散散的行人紛紛穿蓑衣、戴鬥笠、手持刀劍,個個行色匆匆走在路上,神情凝重。
周國百姓不知道雨水其實是道術所化,但數十年如一日的陰雨天氣,對咒雨早有了足夠的了解。
凡人在這雨水下呆上一時半刻,咒雨中的毒素便會滲入四肢百骸,摧毀人體生機,並將其轉化為另一種生命——傀屍。
傀屍,從外貌上看與人類無異,但早已失去生命氣息。
不僅雙目渙散行動遲緩,隻剩下吞噬進食的本能,甚至會無差彆攻擊一切血肉生命。
傀屍的唯一弱點便在於頭顱,即便受到了斷肢開膛一類的傷勢,除非將其腦部神經破壞,否則永遠無法將他們斬殺。
若僅僅如此也就罷了,傀屍的行動速度遠不如生前,就算是凡人也能輕易擊殺。
但他們渾身遍布屍毒,若是在人類身上撕咬或者抓出傷口,屍毒會從傷口處快速進入人體。
這些屍毒幾乎無藥可救,會導致人類轉化為傀屍,進而引發大範圍的屍群暴亂,所以周國百姓對此是嚴加防範。
閻四夕所在屋舍距離村口並不遠,可以看到十數丈外有一座年久失修的門樓。
門樓表麵的朱漆早已發白脫落,露出其內灰白本質,正中央懸著一麵牌匾,上書“長壽村”三字。
“長壽村是豐都城轄屬的村莊,看來我是被周國大軍送到此處療養。”閻四夕心中略鬆,至少他的生命安全有了保障。
長壽村地勢起伏,建造的屋舍高低錯落,沒有合理的規劃布局。
閻四夕打量著周邊,附近的屋舍內或多或少,都有幾名受傷的煉氣士,正在接受村民的悉心照料。
雙眼忽然傳來劇痛,閻四夕瞳孔中的異象消失無蹤,心中一驚這才反應過來。
“須彌宮已廢,法力還歸天地,加上我身受重傷,竟連四象血眼都難以維持。”閻四夕自嘲一笑,心神內視丹田,感受的是一片空空蕩蕩。
無極天有神仙妖魔的存在,人族自然也有相應的修煉法門。
可無論是那體魄強盛的武徒,還是得享長生的煉氣士,修煉的根源都在丹田須彌宮。
須彌宮被廢,猶如人之脊梁折斷,再也無法窺探修煉風光,林七殺那一劍是徹徹底底斷了閻四夕的道途!
可這個久經滄桑的少年,神色隻是黯淡了瞬間,便強行振奮起精神來,勉力盤膝感應天地靈氣。
半晌後,閻四夕睜開眼睛,內心深處暗歎一聲“百川歸海,猶如靈氣入體,失去了須彌宮難以收束靈氣,又如何感應日月星辰?”
煉氣士第一境為月魄境,須感應周天星辰,在須彌宮穹頂留下星辰烙印,方能誕生法力淬煉七魄。
失去了須彌宮,彆說是感應星辰,就連納入體內的靈氣都無法保留。
正在閻四夕沉思之際,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響聲。
一名中年男子端著飯菜,得到閻四夕回應後步入門內,露出憨厚的笑容。
此人一身灰色粗布長袍,渾身上下裸露出的皮膚經過層層防護,身上雖有雨水滴落,但並未觸及皮膚。
生活在周國境內,百姓早已有了足夠的經驗,知道如何應付連綿不絕的咒雨。
“大人,您醒了?”中年男人憨厚地笑著,自我介紹道,“俺叫李阿牛,是村長安排我來照顧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