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水寒十五月!
阜陽為太昊皇朝帝都,繁榮昌盛,極儘奢華,非豐都城這般的邊陲小城能比。
水雲間清淨雅致,美味佳肴數不勝數,更有美姬撫琴彈奏,是王侯世子最喜交際的場所。
三樓一處廂房內,鑲金帶銀的粉裙女子神色苦惱,剛一踏入廂房中,便七手八腳將頭上的金銀首飾全數摘下。
“哈哈哈!”
廂房內坐著兩名清秀少年,一人身著儒衫,雙手攏袖,一人身著白衣武服,身姿如刀似劍,見此情形不由得放聲大笑。
粉裙女子一陣惱火,臉色通紅,嬌聲斥道“好啊!無殤阿兄、長生阿兄,你們看我笑話。”
霍無殤忍住笑意,給她斟了一杯酒,問道“你這是鬨得哪一出啊?陛下隆恩浩蕩,冊封你為幼薇郡主,這些可都是禦賜之物,千金不換。”
魚玄機望著桌上的菜肴,雙眼放光,拿起筷子上下翻飛,口中嘟囔不清道“再貴重又有什麼用,左右不過是些身外之物。宮裡規矩也太多啦,沐浴焚香,廟前禱告,這些勞什子首飾,壓得我都矮了幾分。”
甘長生將桌上的魚羹舀了一碗,放到魚玄機麵前,聞言失笑道“你怕是不知,那些個王侯郡主巴不得以身替之,我與無殤來時,上前巴結的少說也有數十人。”
太昊皇朝一百零八王侯,娶妻納妾者眾,一名王侯膝下普遍有四五名世子郡主。
除卻擁有世襲罔替的嫡長子外,大多是些鬱鬱不得誌的次子、庶子。
甘長生也就罷了,平日裡甚少出門交際,回到帝都後,更是整日閉府不出,比那未出閣的女子還要難見。
霍無殤卻是不同,性格豪邁爽快,身為震王府嫡長子,更是天武帝君的外甥。
這一月以來,成天成日與帝都的紈絝子弟廝混在一起,可謂是意氣風發。
魚玄機鼻子翕動,狐疑地看向霍無殤,“無殤阿兄,你身上脂粉氣甚濃,昨夜在哪個狐媚子床上過夜?”
霍無殤神色尷尬,擺擺手道“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怎地如此口不擇言?我向來潔身自好,隻是魅力太大,擋不住那些個鶯鶯燕燕飛蛾撲火。”
見魚玄機一臉不信,甘長生笑著指了指隔壁,“丹陽郡主正在隔壁候著呢,她這幾日與無殤形影不離,震王府和武安侯府似乎也有意撮合。”
魚玄機恍然大悟。
公孫起雖然鬱鬱不得誌,但畢竟是武安侯府世子,更是與幾人從小一同長大。
武安侯當年與震王並肩作戰,也有一份同生共死的交情在,兩家子女想要親近些,實在是不好推脫。
丹陽郡主乃是武安侯府宣華夫人之女,與霍無殤同齡,自從在宮中見到他後,便時不時找些借口製造巧遇。
魚玄機冷哼道“父輩的事情我們管不了,但是我堅決站在阿起大兄這邊,你若敢與她眉來眼去,莫怪我翻臉無情。”
“自然不會,宣華夫人得位不正,日後恐生變故。我父王礙於昔日情麵不好推脫,私下裡卻告誡過我,此女並非良配。”霍無殤將杯中酒水一飲而儘,搖搖頭道。
魚玄機微微揚眉,翻了翻白眼,冷哼道“你們男子向來口是心非,這些天你在帝都的風流韻事,我在侯府也略有耳聞。阿起大兄學成歸來後,說不定要比你強得多。”
提到公孫起,霍無殤、甘長生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二人沉默地喝著美酒,卻嘗不出其中滋味。
魚玄機忽然無聲落淚,泣聲道“也不知阿起大兄現在如何,能否渡過這次生死劫難。”
三人回到帝都,至今已有一月時光,魚玄機對於修煉的諸多秘事,也不再是懵懵懂懂。
須彌宮是修煉之基,一旦被廢後,常人終生無望進軍武道,甚至壽元都會受到影響,絕大多數都活不過雙十之數。
帝辛昔日雖然也被廢過,但彼時的他已是神通境,早已打通周身八萬四千孔,五臟六腑的淬煉也達到圓滿,修煉周天呼法是水到渠成。
公孫起的情況卻又不同,初涉武道,修煉的百兵訣殘缺不全。
如果說帝辛的根基是一座雄偉巨城,那麼公孫起的根基,就隻是一塊不起眼的磚石。
這種情況下,想要邁過修煉周天呼法的門檻……
至少在三人的父輩眼中,此事絕無可能,說是十死無生都太過保守。
魚玄機雙手在臉上囫圇擦了一把,神色堅定道“不會有事的,閻大哥跟我保證過,隻要他不死,一定保住阿起大兄的性命,他說的話從來沒有食言過。”
一路行來,魚玄機與閻四夕相處的時光不過半月,但他言出必行,更是拚著垂死之身護住幾人性命。
十幾日的時光,閻四夕在幾人心中的地位,足以與莫影比擬。
甘長生心中暗歎,搖搖頭道“閻大哥畢竟修為低微,連我父親都說沒辦法的事,恐怕……”
“胡說!”魚玄機猛地一拍桌子,瞪著一雙眼睛,“甘伯父、霍伯父雖然修為高深,但又有誰能在魚龍境領悟真人道途,連渡十次小天劫?”
甘長生張口欲言,嘴唇翕動,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嚴格說來,閻四夕說出雷霆成道的道途,更多是機緣巧合,墨先生也是結合多年來的修煉,才能一朝悟道,晉升九難境。
但話又說回來了,世上天驕千千萬,怎麼彆人不行,就他閻四夕一人做到了?
甚至還引發天道忌憚,不斷降下天劫,試圖將其抹殺在搖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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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國皇都,犬丘城中,萬裡無雲,陽光普照。
一身蓑衣鬥笠的漢子躺在地上,眯著眼睛感受著烈日的照耀。
身為武徒的他不畏寒暑,並不覺得悶熱,反而覺得心中陰霾略微消散。
這是季陽明為數不多的愛好。
周國施展的咒雨雖已消散,但國境地勢特殊,一年間大多數日子都是雲霧繚繞、細雨連綿,隻有少數時日能見到陽光。
每當陽光普照時,季陽明總喜歡一個人來到天地廣闊處,麵朝太陽星感受著陽光,在腦海中回想往事。
“爹,為什麼我叫李陽明啊?”在父親懷中蜷縮著取暖的孩子,忽然抬起頭來,天真無邪地問道。
“這名字是爹請城裡的教書先生起的。”老實巴交的漢子想了想道,“爹從出生起就沒見過太陽,希望你有朝一日長大成人,能走出李家村,看一看外麵陽光明媚的世界。”
猶記得父子二人說話時,孩子臉上充滿希望的憧憬。
孩子他娘在身旁縫製著衣物,看著父子二人,臉上露出淡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