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地三丈!
我自認為和大寶頂著一身本事,加上巴錫這個土爾扈特人在沙漠中的天賦,要找那真有其事的黑水城並不困難。隻是這許多遺留性的曆史問題,巴錫回答不上,說上哪,都隻能給我個大概的回應,真是欠缺個老學究。
老長者可不是膏藥騙子,姓喬,名學文,是西夏國際組織的一個榮譽教授,五十來高齡,卻已是研究了西夏史將近三十年,進過五次沙漠,若說是西夏通也不甚為過。和他同行的想法,大多出於此處。年輕女孩叫喬以沫,是老長者的侄女,和那個不愛說話的年輕男子宋橋一樣,都是老長者帶出的學生。倒是那一對夫妻和這學術隊沒什麼直接關係。像是男的叫楚正,女的叫楚相隨,聽老長者說,學術組織的經費常年不足,幾乎每年對於學術進行的研究都是靠民間募集資金,因此,捐助方也會提出各類的附加請求,那兩人說是港商,喜歡挑戰極限,捐助了學術團隊,要求就是跟著教授一起尋找黑水城,體驗荒漠求生。
按上事先和寺廟的約定,納了香火錢,重新砌好了碑亭,這時太陽已經掉進了西邊,我們告彆了最後的一站大雲寺,趕著兩邊加起來的十幾峰駱駝上了路。
往後的沙漠,再也沒有來時的如此通暢,古河道沒入了地下,偶爾的戈壁灘也沒在瞧見,參照物跟著都少了。放在巴錫眼裡,每個方向也都要確認上幾遍才敢前行。
入了夜,風沙小了許多,駝隊間的交流沒有白晝來的艱難。
最前方的巴錫停下了領駝,人四處在沙土間翻找著什麼。喬教授看著,轉向我們說道“你們這向導朋友能耐不小。能夠靠著沙漠中細微的沙土變化和不多的植物辨彆古河道,就是我來了這麼多次沙漠,也從沒見過有這等本事的人。”
大寶聽那教授讚揚,得意著“沒什麼,土爾扈特人,天生的沙漠行者而已。”
喬以沫說“這土爾扈特人我們也找過,據說他們最不願意看到外人來打攪黑沙漠的寧靜,怎麼眼前這個卻不是?”
“那得看是什麼人才能請動對不。”大寶有了顏色,染坊立馬搭了廠子。
我瞥見駝峰上,喬以沫拉下頭巾,朝著背對的大寶吐出了個鬼臉,喃喃道“什麼人?看你中午拿鏟的手勢和勁頭就知道了不是,除了礦民,也就另外那個職業了。”
大寶聽著不對頭,怕是暴露了,回過頭看向我,卻見我皮笑肉不笑的,想必早知道了情形。好在這也沒什麼,某種關係上,考古學者和我們這一職業保持著微妙的媒介,互通點信息,橫向交流,放哪都有發生,毋須避諱。再說就他那兩下,放在一個老學究眼裡還能逃得過法眼,小妮子都給看出來了不是。
在這天地一色的黑夜裡騎坐在駝峰上,顛簸到了天快亮的時候,終於是尋著了一處殘簷斷壁的古城遺址。
“你們先休息下,我去找些水源。”巴錫說。
人仰馬乏說的也是這個時候,大概的眯了下眼。也沒想過了多久,就覺陽光的刺眼照進了破石屋的殘縫。翻個身還想接著睡會。卻聽到遠處傳來幾聲若有若無的響笛。原先的倦意被我拋之腦後,我緊忙站起身,點了一下人頭,卻發現喬以沫和巴錫不在,心道不好,這兩人莫不是出了事,隻好叫醒其餘人,腳步剛踏出屋子,卻看到巴錫人枕著蹲坐在地上的駱駝睡覺,而邊上找了一圈,也不見喬以沫身影。
“笛聲,笛聲是那邊傳來的。”站在屋簷上四處探望的宋橋指著一處高喊。
幾人尋著遺址外的方向跑出了一段。前頭不遠,正好看見了喬伊沫,沒等我在向前,喬教授的聲音卻是急促的喊了起來“等等,注意腳下。”
這聲響我才注意到,前麵不過兩人遠的喬以沫正在往黃沙下陷去。“不好,是流沙。”
在沙漠中,許多有地下水的位置會產生液態富含區,重力施加在上方,超過臨界值,流沙就會頃刻軟化,人或動物會像踩入水池一樣無法著力,要是這時候失去冷靜拚命掙紮,壓力的進一步增大隻會加速了水沙的分離速度。就像掉入一種特製的越攪拌越粘稠的漿糊中一樣,越努力陷得越深,粘得越牢固。
宋橋眼看著喬伊沫已經雙腿邁入黃沙,心中著急,喊道“我馬上過來救你。”
見宋橋就要向前,喬教授過來一把抓住了它,怒罵“魯莽,你這一腳進去,我們不是還得想辦法多救你一個。”
我見喬教授還在思索,當下也來不及商議,扯下自己和大寶的皮帶打了個結係上了腰間,頭巾和外套褪了下來鋪向前方,人就地仰在沙土上,幾乎是沒有動作的蠕動前行,這個想法也是急中生智,行不行還是有待實驗,蠕進了流沙區,起先身體還是陷進了一部分,我雞皮疙瘩都給倒立了起來,好在沒有大失所望,隻是稍微一會身下的流沙恢複了平靜。距離不遠,我手伸向前去,搭上了喬以沫,此刻的她也是深呼吸著克服自身的恐懼,相及自己被這黃沙埋入底下,一輩子見不得光,能有眼前如此冷靜的真沒多少。
“這麼近看著你倒是更美了。”我調整著位置,努力不去想眼下的迫窘,隻好開起這真實的玩笑。
喬以沫那頭聽著,有些似哭而笑,等我手完全搭上了,我看著紅暈都給升了上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頭上烈日給曬的。
落入流沙的人,抽出一隻腿的力氣幾乎得趕上解放大卡壓死了油門,如果真夠直接,那流沙中的人肯定得被撕碎。書讀得不多,可這些淺顯的道理還是會上一些。我輕輕握住喬以沫的手不敢發力,她下墜的勢頭仍然存在,帶動起我原先鋪就上了衣物下的流沙,此刻使得我也隻顧得閉上眼聆聽自己的心跳。
“你放手吧,要不等下。”喬以沫抿著唇齒,帶著些許哭腔。
我心裡的魔鬼也想放來著,他娘搞不好就得跟著一路下去了,可人姑娘家開口了,我一大老爺們還能丟臉不成。“不打緊,你這身板風吹都能折,沒幾兩重。”我硬著頭皮說,手心冒了汗,就忍著沒哆嗦起來。
這樣生死存亡的時間在我看來不比一個世紀長短,好在流沙又陷入了幾分後終於止住,我喘了兩口大氣,如釋重負,這時候後邊的幾個抓住了我的腳踝,慢慢的往回拉,等到太陽都快把我曬脫一層皮的時間,兩人才終於脫離了流沙區。
“這沙漠中怎容你亂跑。”脫險後,喬教授黑著臉就要發作。
喬以沫欲言又止,巴錫這時也已經跟了上來,輕扇了自己耳瓜兩下“怪我,怪我,剛睡傻了,沒聽清這姑娘說什麼,稀裡糊塗就給指錯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