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地三丈!
當年的九門首輔劉德勝~
出門著急,而且一來隻是探路,隨身攜帶也沒什物件,輾轉已到夜晚,原本還有三幾農夫抄著小道經過,後來,就隻剩下荒廢寺廟偶爾刮起的一陣陣冷風。
天上還下著雨,可劉得勝早已等得心急,要麼,今天就得見個分曉,不然再過一兩天,他還得趕去彆處和人搭夥。劉得勝淋著雨,田裡摸索的時候果真找著了莊稼人丟下的斷耙子。回身佛塔那處,朝著廢墟悶頭就挖,不多時,耙子就碰到了硬底,論他一般使勁都沒得往下。俯身下去,頂上還在冒雨,火折子是使不上了,劉得勝隻得憑著眼勁分辨,他手指輕敲,隨後又抹了兩把泥土,終於確定,這佛塔下麵,翻過大底,不似一般的建築行徑,得有暗室。
南京九門號稱行裡九龍,尤以劉得勝這門凸出,十字探方的打法就是在他手裡頭揚的名。塔基雖亂,可不下幾刻就給劉得勝打著了一處青門石板,將擾土撥開,身下露出了一個一人長寬的大理石蓋,“靠”,劉得勝一臉頹敗,這大理石蓋他一人可不能破開,再者,眼下的情況還是缺胳膊少腿的,一把稱手的家夥什都沒,心想今兒個出門沒看黃曆,也隻能就此打住。
這身子剛起,翻手還沒爬回地上,不料土石被雨水打滑了,人那一踩就給跌回了石板上,腦袋還給磕了一個大肉包子。
“娘的。”劉得勝是行裡精,最怕走空,這本來就已經一肚子氣,要走還給拌了回來,火怎能不冒。抄起斷耙子狠狠擊了兩下石板,這一不要緊,石板邊上那些土石和著雨水都給震開了。劉得勝瞧得清楚,那土石之中,有三塊排列規律的碎石,不像偶然的東西。他靠近一瞧,當即一陣大笑,這一摔,果然是想給他留住,碎石掩在大石板的西北角,雖然廢上了些勁,可這碎石拋開後,一個地洞露了出來。
劉得勝借著身手,雙腳掛開,整個上身探了進去,火折子一亮,就見裡頭雲霧繚繞,看起來不甚壯觀神秘。
手上火折子走了兩圈,沒滅,他心想情理之中,這暗室建在佛塔底下,先前的施工也當是僧人,如此,又怎能使什麼毒氣之類的陰招,不合大乘佛法的搭救眾生不是。
厥身一躍,人翻了個跟頭,腳下踩實在了暗室地麵。繞了一圈,劉得勝找著了一處青石台階,台階的儘頭,藏著一堵石門,這石門上,刻著一連串黑色的神秘文字,他左右翻看,這文字不像梵文,就是已知的書籍文獻上,也從沒見過相似的。
劉得勝瞧那石門上的鎖不知鎖了多少年,大麵積都已經繡死,好在身上小玩意有些,找了根細鐵絲,三兩下就給解了,又借著耙子一打,直接給鎖敲落。
進了石門,後麵是一層很長的甬道,劉得勝腳上一踩,就聽發出了聲響,心以為這出了紕漏,暗室中有機關,可等了許久卻是不見,隻得把火折子拉上一照,原來這地麵上,散布著密密麻麻的銅錢,少說得又上萬枚。其中幾枚錢幣,竟還是以玳瑁製作而成,這放在當時,整個文物流通市場都找不出一個。不過這並非重點,劉得勝心知,當年這香火鼎盛的寺廟,不會就隻為了幾萬枚錢幣特意造了一處暗室,這往裡麵,應該還有更為稀罕的玩意。
甬道的儘頭,又多出了一座石門,石門之前,立著兩塊刻滿漢字的石碑,劉得勝火折子從上往下掃了一遍,眼睛不由瞪大,火折子差點都沒在手上抓牢。上麵記載的,竟是傳說中的阿育王分送佛指舍利到這號稱第一寺廟的隨行日記,讓諸王朝,尤以唐代為主皇帝供養舍利的香火盛況。石碑下麵,更是詳細記載了為供奉佛指舍利捐獻的物品名稱,數量。
劉得勝興奮得大氣都快喘不上口,如果這兩塊石碑上記載的真有其事,那身下這就是一處地宮,裡麵埋藏的,可是幾代帝王留下的皇家之物。
說是冷靜一會,可也不知過了多久。劉得勝最終打定了主意,既然來了,那就不能空手而回。石碑雖重,可擋不住他的腳步,劉得勝幾乎用儘了生平的倒鬥本事,才勉強將石門破開,鑽身前進,腳上踩著的砌石地磚都已翹了起來,頭頂上,那層層盝頂也早已折斷,好幾處,都隻能用藕斷絲連來形容,隨便一步,都可能引起連鎖效應,要是時運不好,當下就得折在這地宮之中。
考慮了一番,想及地麵佛塔早已傾倒,地宮中的壓力肯定減輕了不少,劉得勝拚著膽大繼續前行,終於在第二層的尾端,發現了無數精美的佛教器物,雖說封存了一千多年,可火折子照上仍然光彩奪目。
劉得勝何等人物,見過的古物何止上萬,其中珍品亦不在少數,可就這地宮之中,那佛教器物間的一座小石塔引起了他的注意。
整塊的漢白玉雕砌,四麵鑿刻了身姿婀娜的菩薩像,朱紅色的裙褲,粉綠色的飄帶。火折子映襯下,劉得勝竟以為幾尊菩薩就要飛身出來、相比之下,四周擺放的上千件絲織品黯然失色,一時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回身走向石碑,這才確定眼見的,果真就是一座阿育王塔。而邊上記載的一些皇家絲織,也是品行在目,隻不過,這經過上千年的積澱,隻怕他手上一伸,那些精美紋路的絲織品就會化為灰燼,再珍貴也留不下。
按奈著心喜,劉得勝下手打開了阿育王塔後的最後一重石門,這裡頭,擺放著的珠寶玉器,他隻得生出“窮天下之莊嚴,集人間之幻麗”如此形容。
“哈哈,哈哈、”劉得勝大笑出聲,人衝了進去,隨手抄起擱放的一件鎏金銀質圓球,這東西他可聽說過,是一禦用香囊,打開裡麵當真奇妙,竟然裝了一平衡環,設計原理上可以說是巧奪天工。而圓球旁邊,還有一把一人高的雙環十二輪鎏金銀錫杖,金環雕花,圍繞著兩重象征聖潔的蓮花寶座,最頂端,是一顆雞蛋大小的寶石明珠。
此時他正伸手想拿,可無意中瞟到黑暗裡的一雙眼睛,怒目凝視,任他膽大,也是不由嚇出了一身冷汗。“來者何人。”劉得勝硬著膽氣喊了一聲,可那眼神一動不動,最後忍不住寧靜的詭異,他隻得選擇了打破僵局,火折子一撩,光亮之後,那身處黑暗的,原來隻是牆壁上彩繪刻畫的金剛力士。這層的儘頭,一頂碩大的漢白玉頂帳幾乎占據了整個空間,而其上,左邊擺了兩件程亮的金絲袈裟,右邊,是一雙銀絲侶靴。
劉得勝仍然沒去動這些織造品,這時,他看中的就是角落間一個朽爛了的檀木大箱。可動身翻找,箱子裡無非就是一些碗碟瓷器。“不對”劉得勝不由心想,阿育王塔如此奇物,都隻能排在前方,如果眼下隻是普通瓷器,那又怎的會置放得如此之深。
他重新又過了一遍,想起了石碑上記載的三個字,“瓷秘色”,不由心下大驚,如果他推斷不錯,這瓷秘色,應當就是傳說中的秘色瓷。古時候,許多詩文曾都記載描繪了一種如同薄冰拖著青雲,嫩河乘著露水的瓷器,這瓷器僅供宮廷使用,秘而不宣,燒製工藝早已失傳,後幾代人再沒見過。
千古之謎,如今竟出現在了劉得勝手中,如果不是心臟夠強,這會他早該高興到昏厥。那些皇帝刻了乳名,生前喜歡之至的茶具,和這相比再沒一絲稀奇。
然而頂帳之下,還有一身通體掛滿珍珠纓絡的鎏金菩薩,看著無比華麗刺眼。她手捧象征純潔的荷葉,荷葉上,又拖著皇帝祈願用的銘文。竟是一尊捧真身菩薩。
地宮一番下來,劉得勝就隻整理出三件沒有打開的器物,中室的阿育王塔,後室的頂帳,以及摻雜在瓷器裡的一個黃綾包裹。劉得勝選了阿育王塔率先打開,裡麵放了一截白色管子,奇怪,他心想,又繼而打開了頂帳,出現在眼前的,還是一截白色管子,莫名其妙下,他打開了最終的黃綾包裹。
包裹中,竟是以檀木,金,銀,玉,珍珠之類鑲嵌的各種寶函,一層套著一層,足有八層。八層之後,乃是一座純金的四門小塔,劉得勝伸手一動,發現寶珠頂的單簷四門是可以移動的,蓋子揭開,寶座上的銀柱又是套著一截白色的管子。
三管齊現,劉得勝不得不深思究竟是何物。
“兩周有紋,紋並不徹,色白如玉少青,髓圓方大,中有隱跡。”他拿在手中反複觀摩,窮儘心思。腦子隨即想起石碑誌上那高一寸二分,上齊下折的佛指舍利。
千百年來的民間傳說,無數神秘的古籍記載,萬千信徒膜拜的佛指舍利,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
把玩了兩下,他卻馬上發現了不對,這佛指舍利相傳隻有一枚,而眼前,卻足有三枚之多。細細一察,發現這三截舍利骨竟都是玉製。劉得勝心說不對,難道,這佛指舍利隻是傳說,而並非真實存在。
雖然充滿疑問,可劉得勝也不再多做思慮,眼下的珍寶,隻需部分出世,便能讓他坐吃三代。等到回了地麵,他重新封好了地宮。回到了住處,同人取消了幾日後搭夥的行程,又找了幾個信得過的人,悄無聲息的將地宮大多寶物運了出去。
此後,便是他傳說中掘了大墓,意氣風光的時日。
大寶就像是聽茶館子說書一般擊掌鳴“好”,問道“隻是這叔,得了那麼多珍寶,你不都換成現錢了,還有什麼好言苦的。”
劉得勝也不知是否酒力不濟,這最後身子癱在桌上,聲音壓得很低,說“還記得第一重石門上的未知文字麼,你叔我,中了詛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