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自己摔痛的小屁股，卻沒有生氣，反而像百裡風伸出雙手，等待著師父往常般將自己抱起。
“孽障。”
百裡風盯著他，這兩個字像是被他一字一畫拆解嚼碎了吐出來的，帶著複雜的恨意和恐懼。
柳羲和歪了歪頭，繼續伸著手要百裡風抱他，然而他眼前驀然寒光一閃，冰冷的劍鋒抵在了他的頸側，微微顫抖。
“師父，是羲和不聽話到處亂跑惹你生氣了嗎？我以後再也偷偷跟你來這裡了，師父！”
劍刃割破了小孩子細嫩的皮膚，露出一絲血跡，百裡風眼神轉變再三，收劍回鞘。
自顧自的走了。
決絕的背影成為了柳羲和很多年的噩夢。
他以為師父隻是在氣頭上，從那以後他收斂脾氣努力賣乖、好好上課，拚命練劍，做一切能吸引百裡風注意力的事。
儘管他有時候還是很想去那深淵下麵，但是這點好奇心比起百裡風的漠視，也就不算什麼了。
漸漸地，他成為了一個師兄應該有的樣子。
可是百裡風再也沒對他笑過。
他帶回了兩個孩子。
一個叫蘇明逸，一個叫幽洛。
他會對師弟笑，會在師弟練劍練得滿頭大汗的時候給他擦汗，明明在他看來一塌糊塗的劍招，總會被百裡風誇讚。
師父會給師妹帶回山下新鮮的糖葫蘆和糕點，會把她抱在懷裡輕聲細語的哄著。
而他隻能端著自己師兄的身份，大度的裝作什麼都不在乎。
柳羲和的神識透過幼時的柳羲和，看見自己躲在角落裡麵，渴望的看著那邊其樂融融的三個人。
“過去吧，跟他們一起玩。”
柳羲和彎腰對自己說，少年的自己鼓足了勇氣，跑到練劍不穩摔倒在地的蘇明逸麵前，把人扶了起來。
麵對蘇明逸眨著葡萄般的純澈眼神，柳羲和突然沒話找話，
“師弟，你剛才那一招發力點不對，應該是腰腹用力，不然就會下盤不穩摔倒的。”
蘇明逸興奮的點點頭，突然一個猛子抱住柳羲和，兩條小短腿都纏在了柳羲和的身上，像個軟糯香甜的小糯米團子，
“謝謝師兄，師兄你真厲害。”
“沒事，師弟以後來找我吧，我來教你練劍。”
最好再也不要找師父了。
柳羲和被自己突然竄上來的念頭嚇了一跳。
還沒等他平複下這個念頭，百裡風突然把蘇明逸從柳羲和身上拉下來，神情淡漠，
“你練自己的劍就好，你師弟不用你操心。”
說罷，他一手牽著蘇明逸，一手抱著幽洛轉身離去。
柳羲和站在原地，活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四肢百骸都涼透了。
他看著一邊的木劍，鬼使神差的走上去，脆弱的木劍在他腳下變成了一灘木屑。
轉頭又對上了百裡風愕然厭惡的眼神。
柳羲和也不裝了，衝著百裡風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
“弟子不小心踩斷了師弟的劍，請師父責罰。”
百裡風神態冷漠肅然，“不必，你和明逸道心相悖，從今以後，你沒事不要靠近他。”
嗬。
一聲輕嗤聲遠去，柳羲和睜開雙眼，遊魂一般站了起來。
嘴角未抹去的血跡糊開，襯的他美玉般的側顏陰翳非常。
“原來如此，一切早就變了。”
“師父，你既然這麼怕我入魔，為什麼當初不乾脆在不周山上就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