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劍九型,無不分為兩部,前者鑄造養劍,後者砥礪養人。
象劍說的研修,就是令工匠自己的靈質在砥礪九型的過程之中,人劍相激,使自身靈質逐步具備九型的特性。
解離之上的景震之境,其基礎就是因此而成——以自身所具九型之靈質,彼此相激,自對象內部引發破壞。”
伴隨著葉限的話語,九道截然不同的靈質質變從她的指尖紛繁變化,最後,融為一體,化為了一縷變換的寒光,盤旋在她的手指之上。
僅僅是一縷靈質,在葉限的靈質煉成之下,竟然仿佛活物一般靈動,其白如煉,其耀如光,鋒芒吞吐如蛇。
隻是隔空所指,便令季覺,遍體生寒!
“九劍具型,景震自成。”
葉限的五指緩緩收縮,掐滅了那一道靈質之鋒,緩緩問道:“屆時,你的自身之靈,就是一把天工之劍,又何須困於九型?”
臥槽!好酷炫。
季覺的眼睛鋥一下亮了,這要不是在老師跟前,說不定都克製不住有些語氣助詞了。
如今終於窺見了景震的本質之後,卷狗之血都已經沸騰起來。
九型成坯,砥礪於魂,完成版的景震,居然需要九種不同的靈質特性彼此激化……
他現在眼睛已經不由得往箱子裡瞄了。
這不得鐵杵磨成針,磐郢磨成粉?
管特麼的,先速通九型,磨爆了再說!
“行了,該乾什麼乾什麼去吧。”
葉限給卷狗畫完了餅之後,最後問道:“呂盈月跟我說,你打算在泉城那邊發展了?”
“嗯。”
季覺頷首:“城外寬鬆一點,規矩沒那麼多。”
“也好,有這麼一塊地給你折騰,總比把自己家炸上天來得強。”
爆破蛤蟆丟門外麵去了。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不然這個東西把家搬到自己工坊旁邊,葉限總擔心將來他搞什麼事情的時候,連帶著自己一起被送上天去。
“未來一段時間,我可能比較忙,潮聲這邊的單子會分給你一些,你看著來吧。”
葉限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除了研修之外,往後有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你就自己決定吧,少來煩我。”
“啊?”
季覺呆滯,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這才剛剛開始研修,怎麼感覺就好像要被掃地出門了呢?
可在他張口之前,那麼點話語,便已經被葉限的視線所逼退。
不容辯駁和拒絕。
“既然已經是工匠,就要學會凡事自己做主。即便是事事學我問我,可這個世界,何曾有過完全相同的東西呢?”
葉限搖頭:“一個工匠,一輩子能創造出無數作品,可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自己。早在你踏上這一條路的瞬間,天命之工就已經開始了——以命運砥礪,以磨難塑形,塵世的熔爐之中,所見萬象,儘屬餘燼之造。
區彆隻在於,或為瓦礫凡物,或為不朽天工。”
此刻,作為老師,凝視著眼前沉默的學生,肅然發問:“你所想要成就的自己,究竟又是什麼模樣呢?”
漫長的沉默之後,直到季覺離去,始終沒有找到答案。
對此,葉限早有預料,並不遺憾。
這種問題,難道又是能夠回答得了的麼?
隻是,在問完了之後,她才忽然想起來……在過去的時候,曾經也有人跟自己談及類似的話題。
已經記不起當時的情形和景象了。
似乎是午後,好像又是清晨,彼時的天爐伸手,指向窗外的風景,仿佛談笑一般發問。“看呀,阿限,隨心所欲、自尋出路的野狗和養尊處優卻足不出戶的家犬,倘若你是動物的話,你想成為哪種呢?”
當時的葉限隻當他腦抽了,懶得回答。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之後,她才終於明白那個老東西的意思,還有那個問題之下,注定的沉默。
有的時候,不是你選哪個。而是不知不覺,你就成為了哪個……從此,另一種生活,對你來說便再也遙不可及。
千絲萬縷的糾葛、往來、和因緣,付出和投入,執著和收獲。
當一個人落入其中,就再難擺脫。
而更多的時候,人反而會自投羅網……
隻要人還活在世界上,隻要還存有執念,就終究會落入網中,不得自由。
誰都一樣。
天爐、兼元、自己,乃至季覺,又有哪個工匠不是因執而成?
天爐執於變,不得解脫;兼元執於全,蹉跎一生;葉限執於真,以至於破門自立,自討苦吃,卻寧死不願意回頭。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如此漫長的相處時光,她卻不明白,季覺心中所執的,又是什麼?
或執於‘有’,所以把自己喜愛的所有全都擺在自己身邊,小心翼翼的嗬護,保衛,警惕凝視著一切的風吹草動。
日夜辛勞,無休煎熬。即便是代價慘重,也不願意失去現在的一切。
即便隻是一分一毫。
或執於‘無’……
當他再度失去一切,一無所有之後,屆時,那一雙眼睛裡所看到的,又是什麼呢?
寂靜的書房裡,葉限凝視著窗外的夜色,無聲一歎。
果然,自己不適合當老師啊。
同樣的夜色之下,波濤之中,海水回蕩著清脆的聲響。
稀疏的迷霧在浩蕩的遠風吹拂之下,消散無蹤,於是,展露出夜空中璀璨的群星和明月,海中無窮破碎的漣漪和幻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