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的是帕奎奧一動不動。
跟死了一樣。
如今依靠著曾經的聲望和撒幣策略乃至威逼利誘之下,聯合了諸多船團的洗血艦隊,幾乎已經有了雄霸無儘海西北區域的征兆,倘若這一次能夠掠劫成功,帶領大家發財,那麼從此稱霸倉惶洋成為首屈一指的海上巨擘也不在話下,到時候什麼狗屁七城,不都要看他的臉色?
再努努力的話,多生幾個便宜兒子,培養一下,有生之年,‘三鱗六角’的位置,也不是不能嘗試一下!
前提是,要過了眼前這一關。
他媽的季覺!季覺!還特麼是季覺!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糧草還沒開始準備的時候,情報就已經開始打探了。
尤其是在季覺徹底翻臉一腳踩死帕奎奧的兒子之後,兩家再無緩和餘地,帕奎奧也再一次的花了大價錢,從各處買來了季覺的情報,盼到了新版本的更新。
然後,在翻開第一頁之後,帕奎奧就開始眼前發黑。
這感覺就好像許朝先給盧長生開門一樣……
邪門到家了!
情報這種東西的可信程度,有時候比聯邦的股市還要更加玄幻一些……其中假假真真,真真假假,九真一假,九淺一深等等,魚龍混雜之下,簡直亂七八糟!
尤其是背後還有童家這樣的龐然大物在悄無聲息的攪動波瀾,諸多謠言和傳聞和真實的狀況混在一塊,隻讓人越看越糊塗,越看越難繃。
有人說這個姓季的狗東西從十四歲開始就成為了學徒,老師是一個注冊工坊都隻有初級的工匠,名不見經傳,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賣……
還有的說他其實是天選征召,天生的餘燼良材,上善美玉,短短一年之內就已經從無到有的開辟出偌大基業,同時位列餘燼工匠的首席,預定金綬,而且蛻變圓滿。
有的人說他是童家暗中培養的黑手套,忠實可靠,敢打敢殺。
有的人說這個人是陳行舟悄悄培養的接班人,親自操盤過陳行舟的上位過程,而且還坐在雷武業的靈堂上,逼死了雷武業的最後一個繼承人!還有的人說這個人心機陰沉、手段詭詐,和樓家來往密切,為了成為樓家的贅婿,甚至奮不顧身潛入兼元的工坊去救身陷囹圄的樓偃月。
還有他的那個老師,有的人說是個無名小卒壓根沒聽過,還有的工匠……一看到葉限的照片,招呼都不打一聲,當天晚上連夜就特麼扛著船跑了!
幻鄉工坊的人聽說這事兒之後,門都鎖死了,怎麼叫都不開。
背後的水有多深,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東西太多太亂了,有一點,卻偏偏做不了假……如今海潮軍工的崛起,他毫無疑問,居功至偉。
不僅僅是把海岸汽車廠這個空殼子重新起死回生,荒海拉力賽上一路對四家車隊的屠殺,乃至,賽後親自主持的,對所有參與者的清算!
所有得罪過的他的,所有想要給他搞事情的,從上到下,全都死絕了。
一個都沒能跑得了!
能在聯邦那個表麵平和實際上暗地裡殺到死去活來的賽區裡提升到如今的段位,能力和手腕姑且不提,背後的靠山也小不了,據說連如今的海州鎮守呂盈月都要考慮他的意見和想法!
……這他媽的究竟是什麼人啊!
之前就在諸多風聞之中聽說了季覺很難搞,可仔細調查之後,卻發現,更特麼難搞了。
看了一半之後,帕奎奧就開始想死了——抓耳撓腮,絞儘腦汁,愣是把光禿禿的腦殼又再撓禿了一層又一層——想不明白!
如果季覺在跟前的話,他隻想扯起這狗東西的脖子來,質問一句——大哥,你圖什麼啊?!
何必呢?!
你在新泉稱王稱霸,看不上我們這幫水鬼,覺得我們臟……那早說啊!
你倒是早說啊!
但凡你打個電話過來,把我罵的狗血淋頭,我血壓上來了一怒之下再怒上那麼兩三下,那也不至於到今天這種程度啊!
哪怕我換條路呢?!
這件事情有無數種解決辦法,每一種都比如今兩邊硬碰硬的來一場要更方便,更簡單,更容易解決。
偏偏,如今卻隻剩下你死我活的這一條路。
帕奎奧是真的沒得選了。
社交這麼多年,大家光顧著手腕,結果一不注意,真碰上食人樹了!
以至於,死了兒子,丟了麵子還沒了裡子。
最後,被逼得騎虎難下!
一想到,自己居然被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小鬼逼到如今的程度和如此危險的處境,他就已經怒不可遏。
可偏偏,再一想到,自己居然被逼到了這種程度,甚至彆無選擇,他就本能的,毛骨悚然!
事到如今,求和已經沒用,拖延也不過是慢性死亡,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想要還以顏色,那麼就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隻有這一條被對手安排好的路,才能走!
就好像被一雙無形的雙手牽著引線,化為了傀儡,分配了角色之後,不由自主的一步步走向了舞台。
在對手的掌控之中……
他為什麼這麼做?他想要做什麼?他究竟想怎麼樣……不論如何,都想不明白。
隻有越想越覺得渾身發毛,難以克製的不安。
死寂之中他無聲一歎。
就在船艙外,隱約可以聽見遠方其他船團的水手們在抱怨和喧囂,那些聲音像是潮水一樣,無聲蔓延著,糾纏,將他覆蓋,躁動不休。
“他在等什麼?”
有一個嘲弄的聲音響起,在船長室內的虛空之中,“你又還在等什麼呢,‘將軍閣下’?”
帕奎奧沉默著,無言。
隻有遺憾的笑聲回蕩。
“你早就沒得選了,不是嗎。”
帕奎奧麵無表情的垂眸,凝視著那一盞突兀出現在桌子上的華麗酒杯,乃至杯中咒誓之酒,許久,伸手端起。
仰頭,一飲而儘。
“那就,一言為定!”
他對酒杯另一邊的人說。
“當然。”
伴隨著酒杯消散,化為流光,沒入了他的胸膛,纏繞在心臟之上,來自另一頭的保證在他靈魂之中響起:
“你於吾等,以此立約。”
.
半個小時之後,高亢尖銳的號角聲驟然從帕奎奧的座艦之上升起,肅然回蕩,在濃厚的海霧和暴雨之中連綿不絕。
十分鐘之內,所有的船主和海盜頭領彙聚在了戰艦的會議室之中,凝視著推門而入的帕奎奧,目瞪口呆。
猩紅的血焰籠罩之下,佝僂的身軀挺起,鐵灰色的肌肉從骨架之上重新浮現,不複老朽。
仿佛巨人來到了矮子們之中,他堂而皇之的坐在最前麵的位置上。
俯瞰睥睨!
“通令全員,即刻拔錨起航。”
帕奎奧擦拭著剛剛處決之中被染紅的彎刀,冷然發令:“從現在開始起,全員靜默,斷絕所有往來通訊。”
“——三日之後,焚儘新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