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從天穹之上俯瞰,此刻的黑暗裡,偌大的新泉好像都已經變成了鑄模和鐵範。
有掌控一切的手掌抬起,舀起一勺鐵水,向著塵世沃灌而出,緊接著,
灼紅的毀滅潮水就沿著街道擴散開來,向著四麵八方。
所過之處,將一切都在踐踏、貫穿、劈斬中蹂躪成泥。
恰如地獄的火焰,將一切焚燒殆儘。
首當其衝的,就是主乾道中間,正在發狂的啃食血肉的那幾隻人魚!
十餘米高的龐然大物嘶鳴著,暢快掠取血肉的同時,便已經被雷鳴陣陣的蹄鐵聲所籠罩,地動天搖之中,鐵騎如海嘯,推進而來!
「■!。!」
血漿之中,半身染紅的龐大人魚猛然抬頭,琥珀色的豎瞳死死的盯向了騎士,縱然,張口咆哮。不止是魚鰭和魚鰓,渾身上下的鱗片在嘶鳴之中張開了,擴張膨脹。
仿佛警告。
可海嘯漠然,無動於衷,隻是向前。
頓時,三隻長尾遊曳的人魚,猛然直立而起,爪牙猙獰。其中最前麵那隻,四條空空蕩蕩的手臂伸出向著半空,眨眼間,無窮水汽彙聚,便構成了數之不儘的利刃懸浮,暴雨一樣彈射而出。
所過之處,就連牆壁和地麵都被儘數切裂,貫穿,化為粉碎。荒墟之賜福的加持之下,即便是水刃,也顯現出不遜色於鋼鐵鋒芒。
右側的一隻,長尾猛然甩出,平地掀起了充斥整個街道的浩蕩洪流。水波碰撞激蕩,竟然發出了仿佛鋼鐵摩擦一般的尖銳轟鳴。
潮水憑空湧現,推進而去!
而就在最後麵,最為龐大的首領,已經從地上的血水之中摳出了兩把夾雜著碎肉和屍骨的血刃和長矛,血刃之上,電光進射,藍芒刺目。
足足十餘米長的身軀再度膨脹,鱗片增長硬化,幾乎堵塞了整個街道,
升起時,就仿佛巨人那樣,投下猙獰的陰影。
可海嘯依舊向前,無視了撲麵而來的利刃暴雨、洪流衝擊。
隻是在即將碰撞的刹那,鐵蹄踐踏!
鋼鐵的雷鳴之中,歸鄉騎士們縱聲咆哮「一赤主見證!!!」
長街之上,推進的騎士陣列同凜冽暴虐的洪水碰撞在一處,血焰暴漲,
陣型變換,譬如鋒矢,前突!
轟!!!
無形之水和有形之鐵在瞬間交鋒,一個照麵,絞肉機一樣的漩渦洪流便分崩離析,大群合力之下,簡直就好像是碾碎了什麼微不足道的塵埃。
當半空之中,無以計數的水刃撲麵而來的時候,甚至沒有任何的躲閃和動搖,漠然脾睨,無動於衷。
血色飛進,傷口綻裂,白骨裸露,眼眸破碎,手臂斷裂。
利刃暴雨像是機槍一樣,呼嘯而過,輕而易舉的撕裂了血肉,貫穿內臟,甚至從騎士身上穿出。
可緊接著,擴散的鮮血被無形的力量拉扯著,回歸傷口,綻裂的血肉再度彌合,裸露的白骨之上血火流轉,破碎的內臟在彈指之間便已經複原。
就連胸前破碎的鐵甲,也仿佛時光倒流一般,恢複原狀,菌群輻射的徽記依舊流轉光焰,充其量,不過是多出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劃痕!
【返生拒死】!
在菌群聖物的銜接之下,如今所有的歸鄉騎士都已經統合為一,靈魂、
生命、鮮血、靈質乃至力量,流轉不休。
原本就硬的要死的命和長的見鬼的血條,現在已經徹底質變。
這便是傳承和燔祭給大群帶來的恐怖增強。
開了就是開了,關了也是開了!
除非徹底灰飛煙滅,那麼即便是頭顱斬下,四肢分裂,也能夠再度聚合,更不要提祭品所帶來的無窮增益和加持。
即便是斷其一指,誅其一人,可死者的生命、靈質依舊會流轉在其他人的身軀之中,以至於,越戰越狂,越死越強!
在短短的瞬間,輕而易舉的踏破海潮,突破風暴,鐵壁推進的歸鄉騎士已經近在咫尺,踐踏雷鳴,掀起狂風。
未儘的咆哮仍舊在擴散。
而就在最前方,血光流轉的長矛,陡然延伸,穿出!
水霧形成的鎧甲脆弱的像是薄紙,血肉被輕而易舉的貫穿,再然後,從狂笑和呐喊中,數十隻長矛挑起,輕而易舉的將穿成刺蝟的人魚舉至半空之中,血焰噴湧如渦,解離拆分,撕裂成粘稠猩紅的血雨,潑灑,落下。
將所有人都染成了赤紅。
第一個!
緊接著,是第二個。
甚至呆滯的人魚尚且未曾做出反應,本能的想要催發潮水,可在那之前,最前麵的鋒矢之處,鐵蹄便再一次抬起。
踐踏!
推進的洪流輕易的淹沒了驚恐掙紮的怪物,聽不見哀嚎和嘶鳴,隻有血肉碾壓成泥的詭異悶響從巨響之中擴散開來。
汁液飛進。
最後的龐大人魚嘶鳴,狂怒,被同伴的死亡激起最後的殘虐和凶暴,四手之中的血刃雷霆進射,劈斬。
那一瞬,拋下了長矛的斯蘭終於拔刀。
無視了雷霆和血刃的劈斬,一縷鐵光從鞘中飛出,橫掃,揮灑而出,再度歸於鞘中。
就此,擦肩而過。
腰斬!
呆滯的龐大人魚攔腰而斷,胸前浮現出一條筆直的裂口,血水噴湧,又在鐵蹄之下化為肉泥一個照麵,那個心樞以為底牌的三隻人魚,儘數授首。
正如同季覺所要求的的那樣,斬儘殺絕!
擴散開來的大群騎士就像是某種毀滅的漣漪一樣,投矛、馬刀、單手劍乃至飛斧,在戰馬的輔助之下,開始遊刃有餘的清理起一切水霧之中飄來的海中怪物。
乃至—那些還沒有來得及逃走的水鬼!
短短的不到兩分鐘的時間,所有闖入了新泉的怪物儘數誅滅,殘虐癲狂的騎士們在斯蘭的帶領之下衝出了牆壁坍塌的缺口,向著遠方隆江之上的諸多海盜們投出了手中的東西。
一顆顆頭顱,劃出拋物線之後,落入了甲板亦或者江水之中,依舊殘存著踐踏和劈斬的痕跡,麵目全非,如此慘烈。
可做完這一切之後,歸鄉騎士們卻並沒有冒進,而是放棄了乘勝追擊,
再度折身,歸向了新泉。
這令所有做好了反擊準備的海盜們愣在原地。
旋即反應過來,不由得狂喜!
一鼓作氣勢如虎,大群之凶暴雖然眾所周知,傳承燔祭的誇張也是毋庸置疑,可終究難以持久。
祭品是有限的!
耗儘了祭品的力量之後,他們已經無以為繼!
「上,給我上!彆讓他們跑了!」獨眼的老人怒吼著,咆哮,喝令:「他們的祭品耗儘了,彆被他們騙了,全都給我殺了!」
頓時,癲狂的水鬼們再度狂奔著,一擁而上。
然後,就看到了—衝在最前麵的斯蘭忽然吹了聲口哨,都已經跑到大門前麵的歸鄉騎士猛然調轉方向,劃出了一個弧度之後,逆襲而來!
再然後,狂笑和呐喊裡,在所有人的眼前,再度摧枯拉朽的平推了一切!
簡直砍瓜切菜一樣!
最後的血焰洶湧的燃燒著,進射出耀眼的光芒,居然還留著回光返照的一份力量,用在敵人的身上。
眼看著自己麾下的諸多天選者猝不及防之下紛紛死傷,萬幸,更多的人反應的快,都跑了出來。
可真正折本的損失,卻令一張張麵孔心痛到了抽搐。
「彆放過他們!」獨眼的老水鬼的牙都要咬碎了:「都給我殺了,都他媽的給我殺了!!!」
在律令、巫術秘儀甚至心樞之蠱惑之下,散亂奔跑的水鬼們被再度整合了起來,膽顫心驚的追在了後麵,卻看到了,狂暴的血焰漸漸暗淡,宛如風中殘燭。
頓時,不由得再度狂喜!
死咬著,緊追不放—
然後,他們就又一次聽見了,愉快的口哨聲,從最前麵響起!
歸鄉騎士身上那一縷血焰,驟然凶暴重燃!!!
地動山搖的轟鳴之中,猙獰的陰影覆蓋了一張張呆滯抽搐的麵孔,在被踐踏成泥之前的最後一瞬間,隻來得及回頭,哭喊著罵出最後的臟話。
「船長我操你—」
哢!
眼看著船上所有的精銳被哀嚎著碾成粉碎,不止是老獨眼,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此刻捶胸頓足,血淚都快要流下來了。
不是說祭品已經用完了麼?!
怎麼還有啊!怎麼還還還有啊!
怎麼對麵的祭品好像根本用不完啊—
為什麼啊!誰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歸鄉騎士們無言,隻是咆哮著斬下一顆又一顆的人頭,碾碎一具又一具的屍骨,滿懷歡欣喜悅和驚奇。
就連自己都未曾預料—簡直就好像祭主磕了藥一樣,這一次菌種的效果真的好持久啊!
不止如此,還好強,好漲,好殘暴,無窮血焰源源不斷的湧入身體,不行,快要被灌滿了—不,不要停!
如今烈焰濃煙,薄雨雷鳴之中,霧氣仿佛吞沒了整個世界。
以至於,絕少有人注意到,地上千絲萬縷延伸的血色。
那些破碎的屍骸之間,血液像是河流一樣,無聲的蜿蜒,流轉,越過了台階,攀爬過了泥潭,最後無以計數的鮮血,彙聚在新泉之中,滲入了地縫之下,彙入繁複的靈質回路中。
到最後,在流體煉金術的純化之下,剩下一絲絲延綿不絕的血光,落入了饑渴的劍刃之中,再緊接著,隨著磐郢一陣陣的鳴動,那些血光卻又再度發散而出,銜接在了菌群的血焰之上,最後,落入了每一個人的身軀之中。
如今戰場之上,所有的鮮血和生命,儘數被磐郢所吞吃,轉化,就像是一個萬能的祭品轉換器一樣,用水鬼的靈魂和生命接續著上菌群的血焰,連綿不絕!
磐郢之劍和大群之道的恐怖相性,甚至還在季覺的預料之上,簡直就是無縫銜接,天生一對一一彆跟我講什麼充電協議什麼電壓什麼頻率,祭品的區彆直接就被忽略了,即插即用,就這麼簡單!
哪怕是其中戾氣和絕望過於深重,不能直接用,吃多了會出問題,
但—可以直接丟給祭主啊!
讓祭主消化來了之後,再發下來不就是了!
在磐郢—一菌群—一歸鄉騎士之間,已經形成了一個穩定且完整的循環,通過汲取無以計數的死亡,源源不斷的為祭主進行犧牲和血祭。
而且,銜接還在越發緊密!
能夠感受到,另一頭傳來了振奮和歡喜,貪婪鯨吞,來者不拒,毫無任何的不滿。
好吃,愛吃,喜歡吃!
根本沒有任何人性和人知可言的上善附屬,大群祭主,居然主動的向著磐郢靠攏,好奇端詳。
在幽暗的地下空間之中,好像憑空有什麼東西浮現。
但卻看不清晰。
唯獨在磐郢那如鏡劍刃的倒影之中,能夠看到一個隱隱綽綽、渾身血焰繚繞的詭異身影。
遠遠的,朝著現世看了一眼,然後伸手一指。
向著季覺。
什麼鬼動靜?!
季覺來不及反應,隻聽見幻覺一般的啪一聲!
再然後,磐郢之上便有一個輻射狀水滴菌群的徽記驟然浮現,就像是,
蓋了個章一樣,予以認定。緊接著,一套有關如何共鳴祭主、如何獻上祭品、如何獲取加持的傳承燔祭的秘儀就隨著靈質之間的流轉,突兀的出現在了季覺的腦中。
步驟之詳細,過程之清晰,真髓之深刻,簡直就像是有個大群的天人直接給季覺來了個醍醐灌頂一樣,毫不吝嗇,也毫無保留。
季覺隻感覺眼前一黑,一頭霧水。
難以理解!
什麼鬼?看對眼了之後直接就拉人上船了麼?有沒有搞錯,這特麼怎麼就直接繞過紅邦的赤主給我發編製了?
不對啊,大哥,我是個餘燼啊!
你發技能的時候不看一下職業麼?!
這就把歸鄉騎士的絕密直接塞我懷裡了?而且還詳細的要死,生怕他看不懂和忘了一樣,通過靈質印入了意識之中—甚至,好像,嗯?怎麼還帶了個管理權限的?!
透過了忽然認證成了祭主聖物的磐郢,季覺心念一動,略微的做出了調整,頓時,無窮流轉的血光猶如臂使一般的變化,再度加快了運轉和循環,
省略了之前的步驟,徹底統和。
原本天督之律的排斥和乾擾,好像瞬間消失了,運轉自如。
緊接著,所有歸鄉騎士的身上血焰狂漲、瘋漲、暴漲,跟燃氣爐忽然擰到了最大一樣,呼味呼味往外噴!
臥槽,好強!好猛!好爽!
一張張麵孔陡然漲成血紅,本能的狂嘯怒吼一來勁咧!!!
而就當所有人還沉浸突如其來的強力加持中時,斯蘭卻感覺好像哪裡不太對。
下意識的仔細感應,回頭。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