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小孩兒都知道,合同不能亂簽。
鬼知道椅角裡的哪個字兒裡藏著多少坑。
天元一係的契約,其風險,更在其上。
其強製力是深入靈魂和意識的,無從違抗,尤其是塔之陰影中誕生的契約,
隻會更加的苛刻。契約掌握在無憂公這種孽魔的手裡,即便是同屬大孽,其他人也都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這是絕對的掌控權。
耗費了這麼多年的準備,他不僅僅是拉來了播種者的投資和幫助,還有大孽所屬於的四部六宗也都或多或少的都被他進隊伍裡,為的就是今天。
此刻,這裡除了他的下屬和心腹之外,還有著播種者指派而來的腐鱗之狼謝赫裡,他所帶來的白鹿受孽者,無漏寺的一支傳承主脈、天心會的念者,乃至千島的朽風和血眼以及除此之外的諸多炮灰堪稱群英薈萃,成分比化邪教團還要雜,可倘若不是化邪教團這些年和長樂小兒眉來眼去,外加盧長生那個家夥讓人根本難以寄托信任之外,無憂公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並沒有猶豫和磨蹭太多的時間,一切早已經做好了計劃。
很快無憂公就做好了任務的指派,分出了五隊。
五個古老的符節,或是完整,或是殘缺,分配到了五個領頭的人手裡。
「祭廟覲見如同朝拜至尊,自有其流程,缺一不可。
稍後,我將在此處敲響朝見之鐘,以溝通王域,打開封禁。」
無憂公最後吩附,強調重點:「而你們要在鐘聲響起之後,去五方點亮五座覲見之塔的火焰,喚醒祭廟—”
「多餘的話,想必我不用再多說了。」
無憂公攏起袖子,彎腰向著所有人躬身一拜,萬分誠懇:「成敗在此一舉,
還望諸位竭心儘力!」
在他身後,下屬立刻跪地,「必不負所托!」
而其他人也紛紛賭咒發誓,一時間倒顯得眾誌成城,士氣可嘉。
至於其中有幾分是發自內心,幾分是逢場作戲,反而不是重點了。
契約束縛之下,所有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更何況,倘若無憂公死在這裡,他們哪裡還有什麼退路可言?
就在五隊人匆匆分開,迅速出發之後,下屬的拱衛和保護裡,無憂公也屏氣凝神,全神貫注的端坐在了鏽爛之鐘的前方。
胸前裂口之後,虎符之種再度升起。
無窮粘稠黑暗灌溉而下,流轉之中,鏽爛之鐘竟然仿佛也得以補全,漆黑和純金交錯之中,浮現出一縷璀璨的光芒。
無憂公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捧起一柄錯金小錘,舉起來,敲在了銅上小錘和舊鐘瞬間的碰撞,竟然掀起了出乎預想的恐怖震蕩。
虎符巨震,幾乎難以維持。
高亢的鐘鳴聲如此尖銳,回蕩四方,瞬間傳遍了整個裂界。眼前仿佛絕雲之壁的高牆,仿佛也隨之微微震蕩了起來。
牆後,塔之陰影的黑暗裡,陡然有萬道金光浮現,昔日無窮甲士拱衛的森嚴景象從時光之中重現。
一道華麗的門扉從牆壁之上驟然顯現。
無窮浮雕和華麗的紋路交錯之中,化為了一張殘破又詭異的擰麵孔,向著拱門之外的覲見者俯瞰而來。
無窮重壓從天而降!
無憂公的身形晃蕩了一瞬,幾乎難以為繼,可很快恢複了正常,維持著叩拜的模樣,雙手從袖中抽出了一枚曆代傳承的玉符,割裂的掌心裡血色湧出,滲入玉符的溝壑中,激發出一縷蒙蒙的微光,證明自己的身份。
巨麵漠然,不發一語,隻是冷冷的俯瞰。
等待著遠方的回應。
看不見儘頭的煎熬開始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無憂公已經汁流瀆背,麵色鐵青,終於,第一縷焰光從遠方殘破的高塔之中亮起,巨麵之上的森冷之色微微減去了一分,重壓減去一縷。
然後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伴隨著進度的完成,無憂公再忍不住,喜形於色,迫不及待。
直到第五道焰光,從高塔之上升起的瞬間,巨麵之眼終於垂落,獰惡森冷的麵孔之上仿佛浮現一絲微笑。
大門之後的機樞運轉,仿佛緩緩開啟。
所有人都喜形於色的刹那,便看到了那一道最後剛剛亮起的火焰,驟然熄滅。
覲見之儀,被打斷了!
轟!!!
原本浮現一隙的門扉驟然合攏,巨麵重現,冷厲狂暴,雙眸之中的血光浮現,震怒俯瞰而下。
何方逆賊,擅闖宮禁。!
死!
轉瞬間,無憂公的臉色化作慘白,渾身惡寒,可他來不及反應,城門上獰的巨麵又轉瞬緩和。
遠方,焰光再度重燃。
無憂公呆滯著,許久,終於鬆了口氣的瞬間,就又一次看到了—焰光,再度熄滅。
【?】
無憂公呆滯。
連番戲弄之下,巨麵勃然大怒,血眼之中進射烈光,天元之律交織,譬如群山的重壓再度砸下,將無憂公碾成了肉泥。
血肉模糊的無憂公抽搐著,下意識的想要反抗,可好不容易提起了幾分力量,就感覺原本要將自己碾成粉碎的重壓,再一次消失無蹤。
焰光重燃。
無憂公再繃不住了,雙眼猩紅的回頭,望向身後,怒吼:「你———」
然後,就在他的目光裡。
焰光,又又又一次的熄滅無蹤。
「—他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