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恍惚之中,季覺好像又一次回到了,那一片無窮焚燒的焦土靈境裡。
大地之上覆蓋著漆黑的灼痕,天空中落下猩紅的雨。
「你們好啊。」
他抬起眼睛,看向眼前的無窮屍骨,看著他們的麵孔,鄭重的告訴他們:‘
我來履行約定了。」
十一年前,從這個地獄裡逃出的那個靈魂,再度回歸了地獄。
帶著劍。
即便是號稱永恒的帝國,也終將在迎來終結,而現在,輪到這個沒有儘頭的地獄在火焰中焚儘了。
正如同無數靈魂悲鳴所渴望的那樣。
純鈞之劍斬落。
毫不猶豫!
在夢境一般的恍裡,季覺再一次聽見了哭聲和呐喊,乃至,歇斯底裡的狂笑和解脫的輕歎。
火焰正在死去,那些被囚禁在這裡的靈魂也隨著一起。
可同時,好像有另一個熟悉的聲音,悲鳴呐喊。
控訴。
「你究竟在做什麼?!」
在火焰的倒影裡,那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麵孔焚燒著,落下血淚,控訴:「我們本應該能夠合為一體,真正的完成,真正的完整。」
「不,我們本不應該出現。」
季覺微笑著,告訴他,然後,斬下了他的腦袋。
跨過了自己的戶骨。
再不回頭。
就好像注定的因和果。
如今的季覺是曾經的焰潮之禍所造就的,從災禍和地獄中死去,又重新誕生,來到了這個世界。
可焰潮之禍本不應該存在,如今的季覺也不該存在。
從一開始,這就是個錯誤,再如何完美的錯誤,依然是個錯誤,就好像再怎麼美好的地獄依然是地獄一樣。
現在,糾正這個錯誤的時候到了。
不該猶豫。
哪怕當地獄終結之後,等待著自己的不是樂園。
季覺再度揮劍!
這一次,伴隨著無數彙聚而來的火星,絲絲縷縷的痛楚從靈魂之中蔓延開來,就像是刺入靈魂一樣。
可他依舊不停。
向前。
在恍惚之中,他好像看到了,曾經銘刻在火焰裡的漫長時光·——·
漩渦之下的無窮黑暗,混沌之中的光怪陸離,無窮時光的孕育,絕淵和漩渦的重疊裡引燃的第一縷火焰,無窮儘的蔓延,
最終,在沙啞的笑聲中,響應著呼喚,升上現世,舒展著自己的身軀,舞蹈,狂歡,遵循著早已經注定的結果,籠罩一切。
世界好像都要焚燒殆儘了。
可焚燒的世界裡,有歌聲響起了,如此熟悉。
溫柔,又平靜。
呼喚著自己。
在充斥著絕望和癲狂的世界裡,那樣的平靜和溫柔,好像一片窪地,吸引著無窮儘的苦痛和怨恨彙聚。
數之不儘的猩紅舞動著,纏繞在她的身上,深入骨髓,宛如帶著倒刺的荊棘大孽的傳承,於此開始。
季覺呆滯著,停下腳步,想要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這就是過去所發生的一切,災禍的真相和本質。
被焰潮之禍選中的·——
根本不是他自己。
災禍之中,唯一的成果和結晶,唯一的希望和未來,落入了她的身上,渴求共存和蛻變。
可她卻隻是沉默的忍受著,未曾有任何的回應。
任由無窮絕望和悲鳴,湧入自己的靈魂中。
然後,將至關重要的希望,擁抱在自己的懷裡。
在無止境的焚燒中忍耐和等待,眼眸垂落,輕柔的歌唱。
於是,至關重要的儀式,迎來預料之外的變化,本應傳承的大孽之種,胎死腹中。
本應該被創造而出的成果,卻舍棄了自己的生命。
隻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
直到火焰焚燒殆儘,災禍告以終結她抬起頭來,好像隔著時光,看到了未來的幻象,空洞的眼瞳仿佛就再度亮起了,像是星辰一樣的閃耀著。
好像一切的苦痛和犧牲都迎來了報償一樣。
無聲的微笑,嘴唇開闔。
就此訣彆。
而她所留下的珍寶,則交托到另一個,季覺做夢都沒有想到的人手中。
呂盈月。
在歌聲的餘音裡,那個疲憊的女人低下頭,看著麵前的孩子和劍,閉上了眼晴,再忍不住,自嘲一笑。
做出了最後的決斷。
拔劍!
斷然的刺入了那個孩子的心臟和靈魂之中,用儘了所有的力氣。任由孽魔之火順著劍刃,蠕動著向上攀爬,將她的手臂、身軀和麵孔焚燒成焦炭。
直到,將最後的大孽殘餘,儘數切除。
她彎下腰,小心翼翼的抱起了交托給自己的珍寶,頭也不回的轉身走出。
就這樣,和季覺,擦肩而過。
跟跪的背著那個孩子,一步步走出地獄。
去往了未來。
這是一場獻祭,一場十餘年前就應該結束的獻祭,可祭品卻背對著命運,從祭壇上走下。
這是一場傳承大孽的儀式,可大孽早已經斷絕在了儀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