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七城同盟的外海,陽光暴虐。
熾熱的烈光之下,一切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感受到深切的刺痛和麻癢,就像是被看不見的蓖麻裹著一樣。
遠方吹來的風沒有絲毫的涼爽,濃鬱的水汽也仿佛桑拿室裡的蒸汽一樣,帶著滾燙的溫度,撲麵而來,就像是被人一次又一次的踹進海浪裡去一樣,難以忍受。
繁榮號靜靜的停泊在碧海和天穹之間,仿佛隨波逐流一樣,靜靜的等待著。
昨夜繁忙的作業結束之後,再度確認了補給狀況的繁榮號便薅著才剛剛下車的老湯拔錨離港,星夜兼程的以最大的航速駛向無儘海。
即便是有機械降神的加持和強化,乃至非攻的蛻變拔升,螺旋槳都要轉出火星子來了,也依舊到現在,才堪堪抵達七城的外海。
這還是一路沒遇到什麼惡劣的海況的前提之下。
季覺已經開始尋思著,什麼時候搞上一艘飛空艇來,把工坊按上去了……哥們,這玩意兒比船好使多啦!
最起碼快啊!
隻是到時候叫什麼好呢?
伊西絲的小飛機?可以拿在手裡呼呼呼……唔,感覺似乎也不錯?
遮陽傘下麵,季覺喝著冰可樂,悠哉悠哉的捏著釣竿,享受著海釣的樂趣,然後就看到海裡有個礙眼的東西仿佛海狗一般嘩啦嘩啦的遊過去了。
“嗚呼~”
然後又嘩啦嘩啦的遊回來了。
“嗚呼~”
然後再嘩啦嘩啦……
——嘭。嘭!嘭!嘭!嘭!嘭!
季覺翻著白眼,不假思索的抄起了冰可樂旁邊的衝鋒槍,朝著那條海裡靈活的狗一梭子掃了過去,直到那個無聊到裸泳的狗東西尖叫著從海波之間跳起,邁起兩條大毛腿在海麵上狂奔逃竄。
更加辣眼了!!!
“老板,咱們這服務裡麵不包含這一項嗷!”
爬上甲板的湯虔勃然大怒:“得加錢的!”
“不,要扣費。”
季覺漠然:“工作時間不遵循管理條例,未能正確穿著製服和佩戴有效護具的,一律扣除當日工資並予以警告,再次觸犯全廠通報並記過,嚴重者可開除,因此而造成的一切損失由員工自負,如果造成嚴重安全危害並導致生產停滯的,海岸有權追索賠償……”
老湯整個人就不好了:“我特麼是來當打手的,又不是來打螺絲,哪裡有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有的,朋友,有的。”
季覺憐憫的點頭,看了一眼他惱怒的樣子:“所以,你簽合同的時候,就從來不看,對吧?
咱們的雇傭協議和海岸的入職協議用的是同一個模板……”
大家都認識這麼久了,你怎麼就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呢?但凡多讀點書,哦,你是大群,那算了。
季覺的眼神瞬間憐憫了起來。
“順帶一提,如果你再不把你的褲子穿上,還打算在我的船上裸奔遛鳥的話,你可能就永遠都用不到那種東西了。”
季覺一手彈出了一枚金幣,另一隻手向著身後揮了揮,頓時,甲板的縫隙裡,水銀流轉,蠕動著升起,構造成了一條機械臂,前端的那把大剪刀不斷的開闔,發出一陣陣令人胯下一緊的卡擦聲。
另一頭的打蛋器也開始飛速的旋轉。
瞄準就緒。
“噫——”
老湯一看丟過來的燦燦金光,頓時眉開眼笑:“老板你不喜歡光的早說呀,人家還準備了兩套比基尼……”
嘴裡絮絮叨叨著,可手裡卻快如閃電的套上了自己的大褲衩,精準的接住了金幣,嫻熟的吹了口氣之後,傾聽著那悅耳的聲音,心醉神迷,然後,反手塞進身後,如同每次拔劍拔刀時一般。
這是怎麼做到的?
季覺越發好奇。
不對,你這褲衩兒是從哪兒掏出來的?難道大群還有什麼四次元菊花的隱藏傳承奧義?
“不過等這麼久了,老板,你確定他們今天能來?”老湯嫻熟的從季覺的冰箱裡掏出了冰啤酒,噸噸噸乾掉了兩罐:“無儘海這麼大,那群北境佬不是還在南邊麼?趕得過來麼?”
“趕不過來就吃不到肉,你著急什麼?”
季覺毫不在意,已經看到了,遠方海平麵儘頭漸漸升起的霧氣,燥熱的空氣之中,漸漸浮現出了一縷涼意。
宛如凜冬的風霜從海麵的儘頭吹來。
雷鳴、風暴與龍骸,呼嘯而至!
“我叼?”老湯目瞪口呆:“還真來了?”
通常來說,一般人都會對無儘海的大小有所誤解。因為目前幾乎所有市麵上的地圖,都是被修改過的。
沒辦法,不改不行,即便是再怎麼微縮,如果真要按照標準比例尺來的話,地圖上百分之九十的區域都要被無儘海所占據。
找個十幾畝的池塘,再往裡麵隨便撒一把芝麻,等芝麻在水麵上不規則的飄散開來之後,那就是千島了。
彼此之間的距離近的極近,遠的極遠。
即便是大家都存在於同一個世界之中,和海洋的阻隔和遙遠的距離就宛如天塹,有的人一輩子恐怕都沒有從自己所在的島嶼周圍離開過。
此刻,眼看著伴隨著暴雨雷鳴一同呼嘯而來,宛如飛翔一般的龍骸艦隊,季覺就忍不住……指頭癢癢的。
真好啊真好啊,北風工坊這麼多年的積累,還真是搞出了不少好東西呢。
從數百年之前,北境的掠劫船隊就已經馳騁在無儘海之上,這麼多年下來,曆代工匠的維護和開發,所積攢下來的底蘊,真不是季覺這種才當了不到一年工匠的餘燼能碰瓷的。
七條看似現代的戰船,實際上全部都是以上一代龍骸艦隊為基礎,改造而成,骨子裡依然是不折不扣的煉金造物。
而且,七條戰船之間彼此通過暴風和雨水互相銜接和共鳴,隱隱一體,同氣連枝,以雷雲為動力源在海上飛馳。
合起來,幾乎就是一件天工了!
甚至,根據季覺的猜測,在完整狀態下,它根本不應該隻有七條,甚至不應該僅僅隻有這樣的規模和聲勢……
這一次出動的,不過是龍骸艦隊之中的一支。
北境依然有所保留,但卻可以理解。
畢竟,真要全副武裝把所有壓箱底的東西都配齊,那彆說出門打秋風了,怕不是剛離港,就已經有不知道多少地方拉警報了。
此刻,焦熱迅速不見,擴散的陰雲之下,雷鳴電閃之中,無以計數的寒霜憑空凝結,紛紛揚揚的撒下。
浩蕩的龍骸艦隊停在了遠處,很快,就有一條凍結的長路延伸而來。
大熱天依舊是渾身皮襖子的黃須大匠帶著人已經登上了繁榮號,環顧著四周的陳列和模樣,似是詫異。
仿佛察覺到了什麼。
“倒是已經搞出了了不得的東西來了啊,季覺。”
“哪裡的話為了撐場麵,連工坊都搬過來了,結果和北風的底蘊相比,也不過如此罷了。”季覺笑嗬嗬的回應著,很快便有座椅搬了過來,供拜訪者們落座。
黃須倒是絲毫不客氣,一屁股坐下來之後,從懷裡掏出酒壺來抿了兩口,問道:“其他人呢?”
“我看看……”
季覺掃了一眼手機:“紅邦那邊的人手應該半小時內,七城聯防的艦隊會順帶著他們過來。
不過,荒集那邊暫時還沒消息。”
“嘿,荒集。”
黃須嗤笑:“指望那幫白鹿能夠守時,你到底還是太年輕了點。”
“話不能這麼說啊,老登。”
一個聲音從他的背後響起,毫無征兆。緊接著,是另一個聲音,順暢的銜接:“但話又說回來了……”
“我們白鹿是這樣的。”
“不過我們兄弟倆喜歡提前。”
“對,寧早不晚,早起的獵人有狼吃。”
“話說,有狼麼。”
“有狼八折哦小子。”
兩個高矮胖瘦幾乎都分不出來的中年人一人一句的扯著閒篇,順暢自如的拉開了季覺的小冰箱翻找了起來。
一瓶伏特加,一瓶威士忌,齊刷刷的擰開蓋子,仰頭噸噸噸了起來。
名字齁逼長的安家雙指!
明明不說話的時候毫無存在感,此刻嘴一張開巴拉巴拉就停不下來,煩人的要死。
“且等等,停停停……”
季覺的眼角抽搐:“二位何時來的?”
“剛剛。”
“不久。”
“剛來就看到大群佬在甲板上脫褲子,還以為有什麼精彩戲碼呢。”
“雖然離譜了一點,但考慮到餘燼,似乎也正常。”
“你是雇主,我們自然不能攪了你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