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顏非所說的沒錯。
全自動祈禱機的存在,除了異化祈禱這一行為所代表的意義,種下分裂的種子,將信仰推向無意義內卷的滯腐之境之外……毫無疑問,也提高祈禱的效率,加速聖神和教團的剝削和侵蝕,甚至,提升聖神的吸收效率!
究其結果,百分之一百二,是屬於資敵。
可他忽略了一個問題……當你想要資敵的時候,敵,願不願意給你資呢?
所謂的祈禱和信仰,就是聖神逐步侵吞掉所有信徒自我的進食過程,在這個過程之中,信徒將逐步失去人性和欲望,在細水長流的吮吸之中漸漸的化為空殼,而無數靈魂之中所孕育誕生的自我和自性,也將和聖神融為一體,化為蛻變的資糧。
這一場黃粱之夢,就是一場看不見的饕餮盛宴……
既然好吃,愛吃,喜歡吃,那就多吃點吧!
不怕你吃不夠,就怕你吃不下。
要知道,吃得越多並不意味著發育越好,往往會導致消化不良……無節製的暴飲暴食也隻能催化出一座難以動彈的臃腫肉山。
尤其是升變這樣的領域,所講究的就是唯純唯專,唯我唯一——倘若不能及時消化,徹底吸收的話,那麼彙聚而來的自性和自我越多,反而會種下意識分裂的種子。
親眼看過教區之後,季覺已經可以確定:所謂的聖神,輝煌之下的虛偽,強大之後的脆弱,乃至,無所不能的表象背後,所隱藏的極限!
專注冥思中進行祈禱本身就已經是最大程度上剝離了意識中的汙染,儘量純粹的割裂出自身的自性了,可偏偏還要如此細水長流的進行收割。
究其原因,除了邊割邊長帶來的收益最大化之外,恐怕也已經是在保持自我純粹的前提之下,所能承受的極限!
這並非是捕風捉影的推論,而是從餘樹那裡深刻了解過崇光教會的運作之後,季覺和包老登所得出的共同結論。
既然是合眾而成,必然也要為眾所桎!
要知道,在這一場黃粱之前,現世中就已經有過一個無比確切的案例了——崇光教會的聖靈!
在無數升變前驅主動的奉獻之下,從善行善果之中彙聚無數信仰而成的存在,卻從來沒有主動的去征收過任何的信仰。
甚至,崇光教會還要反過來的,無數次對內對外的進行宣傳:求神不如求己,慕聖弗如愛人。
【聖靈不是神】
倘若為了信仰而來的話,那麼一開始就不要踏上這一條路!
這一劑信仰的良藥,糖衣之下的,從一開始就是無法剝離的毒。嘗過一口之後,就會忍不住越喝越多,到最後,根本就停不下來了。
不論那位聖神此刻究竟處於一個什麼樣的狀態,但絕對,無暇他顧。不然的話,也不會這麼久未曾露麵,甚至聞雯屢次掀起諸多破壞之後,也毫無反應了。
“簡單來說,季先生你是想要撐死他?”顏非似懂非懂。
“可惜,撐不死。”
季覺遺憾搖頭,“充其量不過是迷失自性,陷入混亂罷了。不過,在這之前,也排除不了他狠心割肉,先毀掉一部分信徒,降低祈禱和獻祭的效率的可能。”
“啊?”
顏非越發茫然:“可是他,他不可以不吃麼?”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包大財咧嘴,科科怪笑起來,作為此道專精的工匠,他比季覺還要更加的確信:“信仰和祈禱這種東西,講究的是兩廂情願,就好像結婚一樣。
一旦締結了關係,他單方麵想要不繳糧,就是不可能的了。
哪怕是他不吃,信徒們祈禱的時候,所獻上的犧牲,還是會往嘴裡硬塞的,一直塞,塞到他吐出來為止!
倘若他拒絕祈禱的話,那麼反過來信仰就會動搖……夫妻感情一旦破裂的話,可不是拿孩子做借口就能重圓的了。”
“聽不懂,而且感覺更複雜了!”
顏非習慣性的想要怒了,有一種智商被看不起的感覺,這倆青登和老登總在說自己聽不懂的話!
包大財遺憾:“沒文化是這樣的。”
“嗯,確實。”季覺點頭,“沒上過學的人交流起來確實有困難。”
“我就沒上過學怎麼了!”顏非怒視。
“那就補補課吧。”
季覺淡然的決定,“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溫故而知新,先從數學開始?老登你也來?”
“我?”包大財聳肩,“我早忘光了,奇譚煉金術又不講究這些。”
“哦,差點忘了,你還是個古代煉金術的餘孽。”正統現代工匠季覺鄙夷的揮手:“那行吧,數學我來,物理和化學這裡麵也沒有,那再在營地裡開一門機加工的課吧,文法和外語你來?”
“我倒是無所謂。”包大財點頭。
“我有所謂啊!”小登大怒,急了,汗流浹背:“我什麼時候說過要上課的?!”
“不上課出去之後做什麼?學人做古惑仔麼?”
走在前麵的季覺回頭瞥了他一眼:“沒文化混社會死的更快,高考都搞不定的家夥,這輩子也沒什麼指望做到大佬了。最起碼也要能找個廠打螺絲吧?
否則,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的話,難道要你弟弟也看不起?”
“我……”
顏非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呆滯,怒火和期冀糅雜在一處,抽搐著:“我弟弟他……”
“倘若能夠從聖神那裡奪回自我的話,或許還有可能恢複吧。”季覺走在前麵,漫不經心的說道:“但少不了有點後遺症,恐怕到時候是需要照顧的,也更需要錢,有可能是很大一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