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岑,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怎麼用被子蓋著臉。”
不是自己幻聽!
岑路一個激靈,就差從床上彈起來了,他趕忙把被子拉下來,想了想自己穿得隨意的睡衣睡褲,又將被褥拉到胸口,隻露出一張臉。
謝星垂坐在岑路病床前的凳子上,果真是領導下訪,來慰問受傷群眾來了。
岑路的目光期待地繞著謝星垂轉了一圈,見謝星垂兩手空空,沒帶吃的也沒帶用的,不免有些失望,於是隻乾巴巴地打了聲招呼“老師,你怎麼來了。”
謝星垂不知道岑路心裡的九曲十八彎,哭笑不得地反問他“能來乾什麼,來看看我的學生。你怎麼每次看見我都是這句話。”
旁邊的大爺床邊坐了一圈小輩,此刻正吵吵嚷嚷地要大爺換台看動畫片。
岑路不說話了,覺得自己腦子裡亂哄哄的,在嘈雜的背景音裡越說越錯。
“行了,高興點兒小岑,學校為了表揚你保護學生,把今年的季度嘉獎給你了。”謝星垂說。
岑路悶悶地道謝,學校的季度嘉獎大概就是多了一個月工資,反正岑路也不缺錢花,多這點錢大概率也是給家裡那個藥罐子多囤點治療精神的藥物,他對此興趣不大。
岑路想,他怎麼混得這麼慘。光榮負了傷剛認的弟弟不來看他不說,連梁淺這種八麵玲瓏的都沒說慰問他一句,唯一來看他的竟然隻有自己的上司。
於是他問了自己關心的問題“老師,你知道周少尉怎麼樣了嗎?”
“我正要和你說這件事,”謝星垂的表情嚴肅起來,“周少尉被學校起訴帶彈進校。這周末庭審。”
岑路放開了被子,坐直了。
清秀的男人負了傷放了點血,那張沒什麼血色的臉顯得比平時更加拒人於千裡之外。岑路在大爺哄孩子的聲音裡冷靜地回答對方“學校這事做得不厚道,如果不是周少尉出手,學生們和我早就不在這裡了。”
“我清楚,校方當然也清楚。可是這次不一樣,”謝星垂歎了口氣,起身拉起了病床之間的簾子,儘量壓低聲音說“這次有元老院的人介入給校方施壓。”
岑路有些驚訝“元老院?”
謝星垂搖了搖頭“我不清楚這其中的關門過節,隻是元老院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公開庭審,小岑,你聽我說——”
他說到一半停頓了一下,戴著老花鏡片的灰色瞳孔在岑路的臉上遊移了片刻,像是在斟酌措辭“小岑,你作為當事人也要出席,但是校方希望你在適當的時刻保持沉默。”
岑路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所謂在適當的時刻保持沉默,就是在庭審結果對周浦深不利時保持沉默。
他聽著謝星垂的話,心底驚訝於人心險惡,又覺得好笑,他們總是把人心當作手裡的棋子,覺得玩弄人心就如同碾死一隻螞蟻那麼容易。
岑路笑了笑,並不準備正麵交鋒“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謝星垂見他一副冥頑不化的樣子,歎了口氣,也並未多說,隻是囑咐了他一句好好想想,便借口事務繁忙出了病房。
岑路坐在半明半昧的光線裡沉默了很久,即便穿著睡衣也像是一尊俊美的雕塑。
大爺在另一頭撩起簾子,伸手遞了個橙子“怎麼啦年輕人?”
岑路這才回過神來,接過橙子對著大爺笑了笑“沒什麼,謝謝大爺。”
大爺一眯眼,精光在那雙眼中一閃而過“不願說——讓大爺猜猜,是老婆的事情吧。”
岑路“……”完全不對好嗎!!
那邊好為人師的大爺還在繼續,謝了頂的腦袋在燈光下顯得光滑鋥亮“不說話看來是大爺猜對了!要我說啊,家裡那位有難處了,作為男人就是要為她扛起一片天!什麼事都要搶先擔著!”
岑路試圖通過剝橙子把大爺的話過濾成背景音。
“要是她還不放心,就把她壓在炕上,身體力行地……”
“行了大爺!這裡還有未成年人!”病房裡,一如既往的熱鬨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