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殺手!
三千大道中,劍道最是傲絕。
修劍道之人踏入道玄境,便可稱為劍子。天下劍子有七,冷月劍、滄海劍、昆侖劍、西蜀劍、羅辰劍、誅天劍、修羅劍。
舒同的師父,陸壓的二師兄,一路向南,這便去了結那數十年前種下的因果。
昆侖劍,手裡握著舊拂塵,卻換上了座下首徒舒同預備的嶄新道袍,出了昆侖,一路南行。
果真是再也沒有回來。
這天上午,見識過了一聲龍吟,天地響徹,水龍衝天,奔騰海上的壯闊景觀。草狗與劉舫的心裡尚未弄清楚,這到底算不算是西海龍王發怒,卻就被吳管家指使著去清理西海邊上的這一片狼藉。
這水龍衝天而起,摧了湖邊兩柱芭蕉不說,周圍幾座涼亭內也都積了水,一地水草落葉。
“他娘皮的!我可真是把龍王得罪了!”劉舫苦著臉,一臉慚愧的看著草狗說“還把兄弟你給連累了……”
草狗嘿嘿笑著,連忙擺手道“沒事,沒事。”
此時此刻,草狗心中計較的卻是這西海龍王到底是龍,還是人?
打掃涼亭的時候,劉舫卻又從彆的家丁口中得知,王府昨個剛來了兩位神仙,今日王府中卻又要有大事。
據說西域大月氏上月傳書要進獻西涼王十六匹野生龍駒,今日卻是要送到了。這本算不上什麼大事,野生龍駒雖說珍貴,尋常武卒便是傾家蕩產也難購得一匹,但在西涼王府卻並非稀奇物事。可難得的是,傳說大月氏此次獻馬同時,進獻而來的還有一匹百年難逢的野馬王。這野馬王性烈難馴,其餘十六匹野生龍駒此刻都被乖乖的安上了韁繩馬鞍,唯獨這野馬王依舊是被死死困在鐵籠之中,尚未被馴服。野馬王有多凶悍暴烈,眾家丁心裡自然是沒有個概念。但西涼四犬自一早就先後被西涼王傳召入府,這野馬王的珍惜難得卻也可見一斑。
隻是片刻,這傳說便就落了實。
西海水龍奔騰而起之後不久,一個巨大的鐵籠就被百餘人馬拖進了西涼王府。
掃著落葉的劉舫隻一眼見了那鐵籠中的野馬王,便就怔在了原地,再也邁不動步子了。
草狗握著掃帚,順著劉舫的目光遠遠看去,巨大的鐵籠之中,一匹高壯神駿異於同類的龍馬被困在其中,不得馳騁,隻能在原地躍踢嘶鳴。劉舫做了這麼些年走馬江湖的春秋大夢,缺的不就是這麼一匹風頭派頭齊足的神龍馬麼!
那野馬王馬鬃如長針,周身若墨緞黑綢,虯肌層疊,腹部收緊,胸肌高聳如丘,四肢勻稱,蹄堅趾固如玄鐵。神馬!
原本在西海邊打掃的一眾家丁此刻被吳管家召集,草狗與劉舫跟著人群,聚到了角落。鐵籠在西海邊放好,百餘名著甲跨刀的西涼軍士人手一麵足有一人半高的巨大盾牌,將鐵籠團團圍住。靜靜候著西涼王與他的四名義子到來。
草狗看著那百餘名嚴陣以待的西涼軍士以及那鐵籠中的野馬王,心中好生不解,拉著劉舫的衣袖輕聲問道“他們這是要做什麼,要殺了那匹馬麼?”
草狗這句話剛一出口,劉舫臉色大變,急忙一把捂住草狗的嘴巴,生怕草狗再說出些什麼大逆不道的話語出來。
“不要瞎說!西涼王這是要馴馬呢!”劉舫一句話說完,轉頭環顧一圈,所幸周圍家丁的心思都放在了遠處的那匹野馬王身上,並沒有聽到草狗之前那關於屠馬的大不敬言論。“在西涼殺馬,可幾乎是要殺頭的重罪。”
草狗睜大了眼睛,神彩奕奕的眸子裡閃爍著些微不解,豬馬牛羊產肉,人又偏愛吃肉,屠馬烹肉,這本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怎麼到了這裡卻成了“幾乎要殺頭的重罪”?
馬者,甲兵之本國之大用。
當年神州大地群雄並起,獨眼嶽三便是靠著稱雄諸方勢力戰馬鐵騎幾近立於不敗之地。做了西涼王之後的嶽三,對馬政更為關注,小小的一個馬政司祭酒,西涼王座下第一軍師韓魁的首徒才堪堪做得,雖說很有些大材小用的意思,但西涼馬政之興盛,隻由此便可見一斑。
嶽三麾下號稱鐵騎四十萬,這個數字並非是按朝廷兵部登記在冊的兵卒人頭數統計得來,而是根據雍涼幽三州馬政司登記在冊的戰馬數量統計。
西涼馬政司在西涼王的點頭支持下,製定有繁雜苛刻的軍法條律四十七卷,統稱《西涼馬律》。西涼三州實行三年後,各地擁有大型草場的州府相繼參仿沿用。至此,《西涼馬律》慢慢變作了《大明馬律》。
按《馬律》,每一匹戰馬從出生起便要詳細記載在冊,致死都不可除名。戰馬死後,隻能割下一對前掌交由馬政司入庫存檔,剩下的屍身,按戰馬生前功勳或土葬,或火葬。
而按《馬律》,凡偷減馬料者與偷減士卒口糧同罪,立斬無赦。戰馬借人騎乘,鞭笞一百。失馬鐙馬鞍者,杖責一百。臨陣失馬便是死罪,更何況是草狗嘴中所說的屠馬烹肉?
劉舫反複告誡草狗,不可再胡言亂語,見草狗點頭之後方才敢收回捂住草狗嘴巴的右手。
“今日,西涼四犬一同回府,都是當世除王爺外,最英雄無匹的人物。我九歲入了王府,六年間隻見了虎犬五次,獒犬兩次,鷹犬兩次,而那號稱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狐犬卻是隻見了一次,還是背麵,可惜啊可惜。”劉舫一開始還是在同草狗講述,可說到最後卻漸漸成了自言自語,臉上向往推崇神色愈濃。
草狗看看劉舫,再看看遠處的覆甲操戈的西涼軍,江湖與軍伍,從來都是英雄輩出傳說紛紜的地方,可這兩處地方卻偏偏最是水火不容。
……
西海聽天塔直直矗立,高聳入雲。
聽天塔前,兩名男子並肩負手而立。兩人麵相差了十萬八千裡,但舉手投足間的那股子氣質卻是極為相近。
東首那人,大概四十歲左右,國字臉,麵相堅毅,身材魁梧。胸口黑甲上紋一頭銀獅。按大明官品,官服紋獸細分為,武官一、二品獅子,三、四品虎豹,五品熊羆,六、七品彪,八品犀牛,九品海馬。這一頭銀獅表明了這國字臉大漢乃是當朝正二品的武將大員。此人赫然正是西涼四犬之首,虎犬。
虎犬身邊那人,一襲白袍,身材雖比虎犬矮小了不少,可依舊算的上修長。桃花眼凝水眸,柳眉如畫,狹長嫵媚。肌如羊脂,指若蔥管,再加上一張標準的瓜子臉兒,當得起“風華絕代”四字評價。
能與虎犬並肩,又有此般長相,偌大一個西涼王府,卻唯有狐犬一人。
可惜,是個男人。
當年詩鬼李隱無意與狐犬驛站相逢,一見傾心,而後寫下了“此女當舞九天上,奈何執意落紅塵。”的讚譽。狐犬隻是一笑,抽刀削去了詩鬼文采天妒的半邊腦袋,詩鬼真正變作了鬼。而狐犬隻是留下一句,“喜歡看天人,那便去天上。”,從容走了。皇帝麵前的大紅人,未來的太子太傅,說殺就殺了。
“今早西海龍王一發威,便就騰起了一條百丈水龍。”狐犬撿起地上的一根水草,拔下老根後放進嘴裡嚼了嚼。
“你說,老四這一次入塔,能闖上第幾層?”虎犬舉頭朝聽天塔望去,也不看狐犬,自顧問了一句。似乎並不在意狐犬所說的,龍王發威的奇事。
狐犬心中計較許久之後,方才猶豫開口。“上一次到了第四層,依著老四的性子,少說要到第五層吧?”
虎犬搖頭,又問了一句。“上一次在第四層,老四重傷,幾乎要死。最後是被守閣奴抬出來的吧?”
狐犬點頭,鷹犬上一次闖聽天塔,被人抬出來的時候,身上遍體鱗傷,觸目驚心。與鷹犬關係最好的狐犬當日幾乎就要抽刀砍了那守閣奴,卻被那乾瘦如柴的守閣奴一掌打翻在地,最後還被西涼王關了一個月的禁閉。
“這一次,興許就是被人丟出來了。”虎犬將目光自聽天塔上收回來,轉頭看了狐犬一眼,說“義父約我們三人書房議事,老二一早就去候著了,我們也走吧!”
狐犬點了點頭,開口道。“聽聞,昆侖山上的那位小天師昨日自山上帶下一個小乞丐來,名叫草狗。義父親口說出了草狗化狼犬的諾言。今日召集我們,是不是就是為了此事?”
“五弟?義父要收下一名義子,還需知會我等麼?”虎犬摩挲著胸口的那頭銀獅,笑了笑。“義父的心思,又豈是我們能揣度的。”
虎犬這句話說完,狐犬隻是點了點頭,再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