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他不禁打了一個冷戰,頓時停步不前。司琴不由好奇地望著他,眨著瞳子問“相公是忘了東西吧?”
陳宋沒有回話,心中不禁又想到,自己太多疑了,試想昨夜他還親熱地向自己打招呼呢!怎會於一夜之間,就有所改變呢?再說自己一向謹慎,掩藏鋒芒,他絕不可能看出什麼來!
這麼想著,不由又隨著司琴繼續前行,一麵笑問道“老先生另外還請有什麼人麼?”
司琴笑道“一個矮老頭、一個老尼姑,還有一個滿臉大胡子的老道。相公!這幾個怪人,都是哪來的呀?”
陳宋暗驚道“是了,那紅衣上人也來了,今夜,我要好好觀察他們一番。”
想著遂答道“我也不知道,他們大概都是老先生早年的朋友吧!”
司琴皺著眉道“那個矮老頭子最難侍候,夜裡還要打水給他洗腳,他喝茶熱一點不行,冷一點也不行,又要茶泡開,還又不許水太燙。相公,你看那個老頭子不是成心找我麻煩麼?可是老先生倒很聽他話,他說什麼,就聽什麼,今天早上就為他要喝真正杭州龍井,竟讓我騎馬給他現買去。”
陳宋微微一笑道“小孩子跑跑腿有什麼關係?”
司琴嘴裡仍自一個勁咕噥著。說話之間,已到了梅園,陳宋見正麵砌有一堵高牆,一個月亮洞門開在正中,上麵刻著“梅園”兩個篆字,一條圓石頭鋪成的婉蜒小道,由洞門直伸了進去,無限風光,映入眼簾,那羊腸小石道婉蜒深入,道邊每二十步左右,插有一個圓團團的燈籠,照著園內盛開的梅花,乍看起來,真有點置身仙境之感。
陳宋愛梅成癖,此刻見狀,一時幾乎得意忘形,脫口讚了聲
“好美的梅花!”
司琴率先跨入洞門,招手道“相公請進!”
陳宋邁步入內,這才看清這條彎彎曲曲的小道,直通到一個六角小亭,亭邊懸著四盞紅紙燈籠,隨風搖來搖去,景致更是迷人。
司琴指著小亭道“他們都在亭子裡呢!”
陳宋點了點頭,遂加快了腳步,遠遠見亭中似置有酒菜,宇文星寒正陪著白雀翁白雀翁和劍芒大師,及一個高大的紅衣道人,在亭邊談著話。
陳宋遠遠道“有勞東翁久候,晚生來遲了!”
宇文星寒這才發現他來了,哈哈大笑道“陳相公才來呀!快快!快來!”
陳宋加快足步,行抵亭邊,對著宇文星寒及劍芒、白雀翁等彎腰一揖道“晚生陳宋,給各位請安。”
白雀翁嘻笑道“啊喲!陳相公不要客氣,不敢當!不敢當!快清起來吧!”
陳宋含笑上了亭子,此時司琴尚侍立一邊,宇文星寒忽然怔了一下,咳了聲道“司琴,這裡沒事,你可以退下去了,我們可能要在這裡呆上一夜呢!”
司琴彎腰道了聲“是”,轉身離去。宇文星寒回頭對陳宋一笑道“相公請稍候,容老夫把門關上,以免彆的人貿然而入,破壞了雅興。”
陳宋微笑欠身道“東翁請自便。”
宇文星寒遂自去,陳宋這時才看清了那紅衣上人的真麵目,不由含笑欠身道“這位道長法號是……”
紅衣上人聲如洪鐘似地大笑了一聲
“陳相公,貧道姓李名海,道號紅衣上人,對於陳相公大名已是久仰了!”
他慢慢走過來,目光炯炯有神地看著陳宋,又哈哈笑了幾聲
“相公畫得一手好丹青,貧道真是拜服不儘,故此才請求宇文老哥務必邀請相公一見。”
陳宋見這道人說話時,一雙眸子閃閃生威,再襯上他那半截鐵塔似的偉岸身材,看來真有些怕人。當時淡然哂道“道長誇讚了,其實晚生隻是隨意塗鴉,哪裡有什麼深奧功夫?倒令道長見笑了!”
紅衣上人目光遲遲地在這少年身上轉著,暗暗驚讚著,這少年好一副豐神秀質!不由一時默默地呆住了。劍芒大師走近一步,微微歎息道“適才聽宇文老友談起,原來少施主身世甚為悲慘,貧尼不勝悲感!貧尼佛門中人還要奉勸一句凡事自有天定,不可人力強為之。相公,你以貧尼之言為意麼?”
陳宋不由臉色一紅,他目光很快地在三人臉上掃了一轉,並未看出什麼不妥之處,才黯然地苦笑了笑“大師有所不知,滅祖之仇不共戴天,晚生隻要有三分氣在,此仇務必雪報的。大師,晚生謝謝你的好意相勸了!”
劍芒大師不由麵色一沉,目光很快地在朱、李二人身上轉了一轉,白雀翁麵上微微帶出了一絲冷笑,可是這絲冷笑很快就消失了。
他抖了一下長僅及膝的短襖,嘻嘻一笑道“相公乃文質彬彬之人,想報仇談何容易?”
陳宋冷笑了一聲,全身熱血為之沸騰,麵對著這三個殺祖大仇家,他實在很難再保持鎮定了。他臉色極為難看地苦笑道“今日為宇文老先生暖壽,晚生家門不幸,還是不提的好,否則……”
他覺得全身打了一個冷戰,忽然身後冷笑了一聲
“陳相公,你也太會藏拙了!”
陳宋不由吃了一驚,猛一轉身,不知何時,宇文星寒已進得亭中。隻見他此刻臉色極為難看,一雙瞳子,更是凶光畢現,一掃他素日神色。
陳宋一時尚不明他言中之意,窘笑道“東翁何出此言?”
宇文星寒上前幾步,嗬嗬大笑了兩聲“陳相公!俗話說,光棍眼中揉不進沙子,老弟你裝得雖像,可是到頭來仍露了馬腳!”
陳宋不由打了一個冷戰,手中畫筆落地,他裝著不經意地彎腰把筆拾了起來。這一霎時,他似乎已預感到一種大難來臨的前兆!
“陳相公!你的仇人,現在可都在你的眼前了,你還不下手對付麼?”
陳宋後退了一步,尷尬地笑道“東翁何必開玩笑,這玩笑開得太大了……”
宇文星寒哼了一聲“是的!陳相公,你這個玩笑,未免開得太大了……”
說到此,這老人頭上青筋畢現,猛地厲喝了聲“說實話,孟化是你什麼人?”
紅衣上人李海嘿嘿一笑道“老哥哥,這還用得著問麼?”
陳宋心中不由大吃一驚,後退了兩步。可是白雀翁那矮小的身子,卻如一隻怪鳥似的,騰身而起,正落在了陳宋身後丈許以外。
陳宋往左跑了兩步,紅衣上人比他更快地飄出亭外,哈哈大笑道“陳相公,當年我們手下留情,今夜卻不會再留情了!”
陳宋倏地轉身,那素衣的劍芒老尼,正自雙手合十,麵對而立,口中訥訥道“少施主,今夜就是你解脫的日子,不必再妄想逃跑。”
陳宋麵色一陣慘白,口中“哦”了一聲,一直退到一根亭柱旁邊,喃喃道“你……你們原來都知道了?”
宇文星寒猙獰地笑了一聲,進退了一步
“這麼說,你承認了?”
陳宋心中暗暗叫道“此番休矣……”他挺了一下腰,朗聲道“不錯,我正是十八年前,被你們逼死的那個銅爪蠻孟化的孫子!宇文星寒,你們要怎麼樣?”
裂空摘星麵色一沉,嘿嘿冷笑道“你承認了?很好!小子!你膽子太大了,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深謀遠算,可是,小夥子!你仍還是落在了我們手中,今夜你必須死了!”
他又逼進了一步,陰森森地笑道“聽到沒有?像你爺爺當初一樣的死。小夥子,你有這個種麼?”
陳宋隻覺得由脊椎骨間向外絲絲直冒冷氣,麵對著這四個大敵,他一時失去了主張。可是他那好強的嘴,有力的膝蓋,絕不會允許他向敵人屈膝求饒。
這一霎時,他作了一個明智的考慮,知道自己隻有死命一拚了。如能僥幸逃出宇文宅,或許這條命尚能保全,否則簡直是不堪設想了。
想到此,他冷笑了一聲
“我還不想死,宇文星寒你們以眾淩孤,豈不可恥?”
裂空摘星厲聲叱道“小子!你休想再逞詭計,就算是以眾欺寡,以大壓小,今夜你要想逃得活命,是難比登天!”
他說完這句話,身形向前一伏,輕輕地一抄,已來到了陳宋身前,雙掌向外一遞,用翻天掌勢,照著陳宋“心坎”、“肺腑”兩處大穴上打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