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站起身,看了西風一眼,二人一前一後把陳宋夾在正中,走出了房門。這時,陽光正熾,但是並不熱,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適。
常明帶著陳宋,在院中走了一圈,指點了一番。陳宋非常注意院中的地勢和牆的高低,他又笑問常明道“小弟那匹坐騎,乃是一位恩兄所賜,此馬生就怪脾氣,每餐非主人親喂不食,可否請常兄帶小弟去看一看,就便喂它些草料。”
常明怔道“哦!還有這種事?”
遂前行帶路,在側門一邊的馬棚裡,陳宋看見了他的愛馬,那馬正在食槽裡大吃大嚼,看見主人來,興奮地掃著尾巴。
陳宋咦了一聲道“奇怪,它居然不用我喂也吃東西了。”
他說著,目光注意著馬廄裡的情形和通門口的路,心中盤算著必要時的措施。西北虎常明怎會想到他的用心,口中一個勁地讚賞著這匹馬,說是他平生僅見。西風卻是一語不發,因為睹物思人,看著這匹馬,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狼麵人袁菊辰,而袁菊辰正是他最為妒恨之人。
老實說,他之存心想害陳宋,固然是受白雀翁朱蠶所托;而暗恨他結交袁菊辰,也不能說完全沒有理由。
三人看完了馬之後,陳宋隨著常明轉回後院,走近朱蠶住處時,陳宋有意走近了些,他見那間房子窗門大開著,可是已不見朱蠶的床和人。室內的桌椅也有了些改動,他知道,朱蠶此刻一定已移居到地下室去了。
一想到朱蠶,他不禁有些血脈怒張的感覺;而且他很快地想到了“複仇”這兩個字。
在這所宅子裡走了一轉之後,他已把這兒的環境了解得很清楚;並且斷定,這大宅裡除了兩三個傭人之外,再沒有什麼人。至於空下來的房子是作什麼用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西風和常明哪裡會知道這個少年心中所起的念頭,他們隻不過感到有些奇怪罷了。因為陳宋對於四周的環境似乎特彆感興趣。
回房之後,常明暫時離開了一會兒,房中隻有西風陪著他,他嘻嘻笑道“今天老常請客,咱們得好好吃他一頓。兄弟,你的酒量如何?”
陳宋由位子上站起來,笑了笑道“我不會喝酒,你莫非不知道麼?”
說這話的時候,他已轉到了西風的背後,雙掌顯著地揮動了一下,可是內心卻告訴他“忍耐一下吧,他也許並不是一個最壞的人……不可殺他。”
想到此,他的手便抬不起來了,時機一瞬即逝。西風忽然“刷”的一聲轉過身來,當他觸目到陳宋的神色時,不由麵色一變,乾笑了一下道“你……”
軟心的陳宋,望著他苦笑了笑,心裡說
“卑鄙的人,你也許是不該死的……等著瞧吧!我總不會太便宜你的。”
他朗聲笑道“西風老哥,有人曾經出賣過我,我用劍削下了他的雙耳,不為過吧?”
西風怔了一下
“我不太懂……”
陳宋放鬆了一下臉色,踱了兩步,暗忖道“我不能讓他懷疑。”遂笑了笑說
“我是說在數年以前,我認識了一個朋友,此人存心陷害我已非一日,一朝被我發現,我削下他一雙耳朵……”
西風嗬嗬笑道“太輕了!太輕了!起碼要斷他一臂。”
他在說這句話時,竟然絲毫不臉紅,陳宋不得不佩服他的鎮定,他作了一個難以覺察的微笑。內心忖道“西風!這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候你休怪我手狠心毒!”
西風笑了笑道“老弟!過去的事就算了,不要再去記掛它了。”
陳宋點頭笑了笑,沒有說話,這時西北虎常明推門進來,含笑道“老弟!請用便餐,家居邊野,沒有什麼好吃的,請多包涵。”
陳宋微微一笑道“常兄太客氣了。”
西風由位子上一跳而起道“好啊!我肚子早餓了,走!”
三人出了房門,來至一間敞廳,廳內擺著一桌盛筵。離開中原以後,陳宋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豐盛的筵席,可是他的食欲並不高。幾經推讓之後,陳宋被推在首位上坐了下來。
坐定後,西北虎常明持壺斟酒,一麵眯著眼笑道“兄弟,是喝白的還是黃的?”
陳宋內心頗有些緊張,因為眼前這兩個人,既存有陷害自己之心,可不知他們究竟是用什麼手段。他微微怔了一下,淺笑道“小弟本是滴酒不沾,既是老兄好意,小弟就略飲少許,白黃不拘。”
常明一手端起杯子,滿滿斟了一杯白酒,哈哈笑道“少喝一點無所謂。來,老弟,這是真正四川來的大曲。”
說著他又給西風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陳宋冷眼旁觀,心知這酒是沒有疑問的,他端起酒杯略一注視,見酒色純清,當時毫不考慮地一仰頭,“咕嚕”一聲,把杯中酒乾了。
西北虎怔了一下,看了西風一眼,道“好酒量!老弟!你可冤苦了我們啦!來!再來一杯!”
陳宋目光在他方才倒酒之時,已看清了在托盤之中,另置有一壺酒,他心中已有了數,當時毫不顧慮地仰首又把杯中酒乾了。
西風嘻嘻一笑,以手拍了一下桌子道“行!海量!”
他說著話一仰頭,咕的一聲,也把杯中酒乾下了,當時把杯底向陳宋照了照。常明也仰首把杯中酒乾了,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
這時,桌邊有一個仆人模樣的人在侍候著。常明揮了一下手道“你下去吧!我們有一會兒喝呢!”
那仆人彎身施了一禮下去了。陳宋心中更是了然,他知道時候已經差不多了。
果然,常明笑著,右手把另一酒壺持起,對陳宋笑道“老弟,再來一杯,三杯下肚,咱們再猜兩拳,你是真人不露相!”
陳宋裝作毫不介意地微笑著,任他把酒滿上了一杯。這時,西風抓起先前的酒壺,一麵嘻嘻笑道“來!咱們也滿上。”
他說著先為西北虎常明滿上了一杯,又為自己滿了一杯,這種毫不為奇的動作,內中卻包含著極大的隱秘,若非是心存注意的陳宋,任何人也不會注意到。
單從酒色上來看,那是一點也分辨不出不同之處的,西風和常明一同擱下酒壺,滿臉堆著笑容。就在這時,陳宋忽然對著窗外一笑,作點首狀,西風和常明不禁同時一回頭。就在這一刹那,陳宋以極快的手法,把自己麵前的酒杯和常明麵前的杯子換了一下。
他的手方一放下,二人也都回過了頭來,常明問道“是誰?”
陳宋微微搖頭一笑道“是貴管家,沒什麼!”
西北虎常明看了西風一眼,微微一笑,舉起了麵前的杯子對陳宋和西風揚了一揚道“來!咱們再乾了這一杯,門前清。”
他說著率先一仰頭,把杯中酒乾了,長長籲了一口氣,笑道“好!”西風也乾了下去,陳宋卻隻喝了半杯,假裝搖頭道“不行!我實在喝不下了。”
常明不由一怔,哈哈笑道“什麼話?男子漢大丈夫,一杯酒也喝不下!老弟!快乾下去,咱們猜拳!”
西風也在一邊連連勸說,陳宋才裝著無可奈何模樣,把剩下的半杯酒慢慢喝了下去。
他在喝酒的時候,注意到兩個人的臉色,那種欣慰渴望的笑容,四隻期待的眸子,睜得大大的,直到陳宋喝乾了杯中的酒之後,他二人才恢複了鎮定的神采。
現在,他們一顆心算是完全沒有顧慮了。
陳宋放下了杯子,夾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西風一雙貪婪的眸子,開始大膽地在陳宋胸前的短劍上遊移著,他認為現在是占有這口劍的最好時候了,於是嘿嘿笑了兩聲,道“老弟!這口劍,我是愈看愈愛,可否再借我仔細地看一看呢?”
陳宋偷目看了常明一眼,卻見他微皺著眉頭,不時地舒著腰脊,似乎已感到有些不妥了。至此,陳宋一顆心,算是完全放下來了。
他朗聲一笑,一麵自頸上把那口阿難短劍解了下來,目放精光道“老哥哥,這口劍上有個神奇之處,你莫非沒有看出來麼?”
他一邊說著,“絲”地一聲,把鋒利閃目的劍刃抽了出來。西風覬覦的眼睛閃爍著驚異的光芒,張了一下嘴巴道“哦!在哪裡?”
陳宋唇角上帶了一個難以覺察的冷笑,他那雙眸子裡一這時毫不保留地噴吐著憤怒,冷目一掃側座,常明已有些搖搖欲倒之態。
他再沒有什麼顧慮了,當時把劍向前一送,劍尖幾乎碰到西風的咽喉,西風向後縮了一下,驚道“小心!小心!老弟!什麼奇處呀?”
陳宋輕快地翻動一下劍刃,冷冷一笑道“這不是麼?”
西風隻見白光一閃,當時不及縮身,隻覺喉下一陣奇痛,口中方自“啊”了一聲,紅紅的血已順著他頸下流了出來。
他抖動了一下,訥訥道“啊!啊……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