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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山重水複(1 / 2)

官場局中局!

胡小英辦公室。

這是一套紅木組合沙發,也是整個區委、區政府大樓中,最高檔的沙發,配了布藝坐墊,用色大方,又整潔、舒適,既符合區委書記的莊重大方,也符合胡小英的個人喜好。

胡小英坐在朝南的單體沙發上,臉上看不出喜怒。

三人座的紅木長沙發上,分彆是區紀委書記溫照盛、區委宣傳部長諸茂、區公安分局局長徐建國。沙發上麵,是一幅行書,寫著“寧靜致遠”四個字。

梁健見過許多領導乾部,都喜愛書畫,檔次高一點的,請名人名家提就,檔次低一點的請小有名氣的書畫師寫的,當然還有有些人敝帚自珍,把自己寫的書法裱糊掛在牆上。在領導乾部的房間裡,提的字,類彆各異,有“為人民服務”、“天下為公”之類表態派的,有“北國風光”、“千裡冰封”之類意境派的,也有“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之類糾結派的,還有“清正廉潔”、“天道酬勤”之類勵誌派的,像胡小英牆上那幅“寧靜致遠”應該是屬於最後的婉約勵誌派,跟胡小英給人的形象也頗為搭調。

與胡小英麵對麵的單體沙發上,梁健正襟危坐。梁健以前隻是鄉鎮的一個一般乾部,如今卻正兒八經與區委領導坐在一起商量事情,這是他以前從未想過的事情。但梁健也並不因此自慚形穢。官場上,屁股決定腦袋。有了位置,人就金貴,沒了位置人就卑賤。就好像那廟堂裡一身金粉莊嚴肅穆的菩薩,若脫了那一身金粉,露出裡麵的泥胎,人們還會那樣虔誠膜拜嗎?隻是,官場的位置卻是可以互換的,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沒人能擺脫這個規律。今天所得,也許明天便會失去。實在不用太過在意。

況且,今天坐在這裡,參與討論的,也不是什麼大喜事。甚至可以說是個大難題。

胡小英嘴角的笑容淡淡的,和她短袖外套上淺淺的銀色暗紋相得益彰。她的目光在在座諸人身上轉了一圈,在梁健臉上停了一下,便移開了,說道“關於朱新毛的事情,大家都在報紙上看到了。這事,公安方麵掌握情況的時間,跟媒體掌握的時間差不多。因為,鏡湖當地發現浮屍之後,幾乎同時撥打了110和媒體的電話。目前,媒體稱,朱新毛是醉酒後溺水身亡。諸部長,這件事,麵對社會公眾我們就統一這一口徑了,不管以後調查結果如何,我們都不再更改!”

梁健心下奇怪,為什麼不再更改呢?萬一朱新毛是他殺怎麼辦?但回過頭來一想,胡小英的決策是正確的,如果說是他殺,那麼百姓就會好奇,長湖區莊嚴肅穆的大樓裡那些穿著衣冠楚楚的人不思群眾疾苦,隻在背後玩弄權術,還弄出了人命!這樣的言論,對長湖區,或者上級行政部門,都太負麵。而且新聞媒體對官場話題本就敏感,隨著流言蜂擁而至,這樣一來,上級領導勢必也會把目光投向長湖區,而胡小英是長湖區的主要領導,不管這事是不是她做的,她都責無旁貸!但如果朱新毛的死被定為醉酒溺水身亡,那就隻是個人行為,而且算不得稀奇古怪,媒體和老百姓很快就會失去好奇心,這何嘗不是上級領導想看到的結果?於公於私這樣做都更加穩妥。

這麼一猜測,梁健就覺得胡小英特意這麼交待諸茂是有道理的。

胡小英修長的手指輕輕扣動紅木椅子的扶手,白皙的手指襯著酒紅色的木頭,越發顯得白膩,梁健不禁多看了一眼,想人說,看一個人老不老,不看臉,應該看手。而胡小英這點年紀,一雙手卻是瑩潤生光,不知是保養得宜,還是天生麗質。

胡小英接著說“內緊外鬆。對外我們要統一口徑,但對內我們卻絲毫不能放鬆。朱新毛的死絕對有蹊蹺。這一點梁健可以做些說明。梁健,你來給大家說說。”

輪到梁健發言了。與幾位區委常委一同商量事情,梁健還是頭一次,但梁健並不緊張,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上了一口,潤了潤喉嚨,語調平靜地說“朱新毛失蹤那天晚上,我正在朱新毛小區門口的‘藍吧’。朱新毛從小區出來,被一輛沒有牌照的長安小麵包車攔住,等我跑出酒吧,他已經被弄上了車,帶走了。我開著車追了一段,但還是跟丟了。之後,朱新毛再沒出現過。然後,就爆出了朱新毛浮屍鏡湖的新聞。我想,朱新毛的死很大可能是他殺,特彆是那輛沒有牌照的長安小麵包車,應該和朱新毛的死脫不了乾係!”

區公安分局局長徐建國敏感地問“你說,這輛麵包車沒有牌照?”梁健說“是的,沒上牌照”。徐建國略微沉吟,又問“車子看起來是新,還是舊?”梁健皺了下眉,回想那日的場景,說“因為是晚上,其實並不看得太清,還好小區門口路燈多。恍惚記得,那車不是特彆乾淨,新舊倒是看不出來。但若是新買了幾個月的車,不清洗,一場雨之後也就跟舊的一樣了!”徐建國點了點頭說“新和舊問題也不大。你還記得起,那時候大約是什麼時間嗎?”

梁健想了想,說“應該是在八點一刻左右。”梁健記起來,八點左右,阮玨到了“藍吧”,接著阮玨的男友金超進來,兩人針鋒相對了一番,梁健突然看到朱新毛被一輛麵包車弄走,這麼算下來大概是在晚上八點一刻左右。

徐建國說“知道時間,問題就不大,到時候把那段路的監控調出來一看就清楚了。”

胡小英抬起眼睛看著徐建國,問道“監控靠不靠譜?”

徐建國信心滿滿,氣勢也比較足,端正了坐姿說“一直以來,公安工作繁忙,我也沒有機會向胡書記彙報。其實,我們整個省,如今的路麵監控設施,可以這樣說,一點都不比美國等發達國家差多少了。路麵監控遍布所有小區、主乾道路。真要是有輛麵包車將朱新毛從翠苑小區門口接走,這輛麵包車的軌跡,還是很方便找出來的!”

坐在一邊始終沒搭腔的溫照盛忽然說道“這一點我可以作證!”

胡小英的目光落在溫照盛身上,好奇地問“溫書記能做什麼證啊?”

溫照盛笑笑說“我能夠證明現在監控設施的強大。上次我們調查一個受賄出逃的乾部,因為不知他逃走的路線,就向徐局長求援。徐局長讓技偵方麵調出了監控鏡頭,那個乾部從區裡出發,騎電動車去了一家銀行,取錢之後,又打出租車到長途車站,之後到寧州東站買火車票,所有出逃軌跡通過監控被清清楚楚描繪出來,在他上火車之前,就被警方逮捕了。”

路麵監控已經如此強大,梁健倒還沒有了解。彆說他,想必胡小英以前也不是非常清楚。此時露出驚訝的神色。

不過,剛才的驚訝也不過是風吹過湖麵時微微晃起的一點漣漪,轉瞬便平複了。胡小英的目光重新落在徐建國身上,語氣鄭重地說“既然路麵監控已經這麼強大,那事情就好辦了。徐局長,請你回去之後,立馬調取翠園小區門口的錄像,查出那輛可疑的無牌照小麵包車,並進一步順藤摸瓜,找出小麵包車的軌跡,看看究竟是哪些人把朱新毛給弄走了!有了這些線索,我們就不難查出朱新毛的死究竟是醉酒還是他殺,究竟隻是意外,還是某些人處心積慮為了個人利益不惜犯罪殺人!這件事,一定要好好查,查清楚!”說到後來,都有些聲色俱厲了。

徐建國點了點頭,鄭重地說“請胡書記放心,這件事我會抓緊去辦。”

徐建國一回到局裡,就把刑偵科長找來了,讓他立馬把翠苑小區那天晚上的監控錄像調取出來。

雖然,徐建國很重視這個任務,但內心裡,對這次胡小英交代的任務,徐建國並沒有什麼壓力,因為他知道憑借現有的道路監控設施,要查一輛車,並不是一件多難的事,甚至可以說,很簡單。他本來應該喚分管刑偵的副局長許善偵過來。“善偵”、“善偵”,的確是善於偵查的,許善偵分管刑偵已經好多年頭,他的業務能力是沒得說的。但他的政治方向,對於徐建國來說,卻不敢恭維。

許善偵長期以來覬覦分局局長的位置,沒想到市局會派徐建國出任局長,讓許善偵很長一段時間都緩不過神來,生悶氣、鬨小性子之事,在工作上也時有發生。徐建國也已經不是頭一次聽說許善偵跟區長周其同等人走的較近。今天的任務,是區委書記胡小英交代的,當然不宜讓許善偵知道,所以他直接找了刑偵科長來調取錄像。刑偵科長還算可靠,徐建國比較放心。

刑偵科長問徐建國“徐局長,那一天翠苑小區門口攝像頭的錄像都已經找到了,要看哪個時段的?”徐建國說“晚上八點左右的。”刑偵科長說了聲“好”,就熟練的操作起電腦來。

徐建國心情放鬆地看著刑偵科長忙碌,心想一會兒就能找到那輛小麵包車,到時再派刑偵上的人做些作案路徑分析,逮住那些犯罪嫌疑人應該不算什麼難事。區委書記胡小英到時就又該對他們的科技手段表示驚訝了。

刑偵科長原本也以為這不過是一件容易夥,然而尋找了一遍,又尋找了一遍,等到找第三遍時,他的眉頭就發緊了。

徐建國敏銳地注意到刑偵科長表情的變化,問道“怎麼,有什麼問題嗎?”刑偵科長為難地道“不好意思啊,徐局。不知為什麼,翠苑小區的攝像頭,從那天中午十二點到晚上九點都沒有任何錄像儲存,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徐建國心裡揪緊了“這怎麼可能?這麼長一個時段都沒有錄像?會不會存儲出了錯誤,存放在其他地方了?”刑偵科長說“一般都不會出問題。我再檢查一遍。”徐建國嚴肅地道“你再認認真真檢查一遍。”

刑偵科長,根據徐建國的命令,更加認真的檢查了一遍,並不存在因為存儲時間問題而存在其他時段的事情。

徐建國惱火了,之前他還向區委書記胡小英炫耀公安監控設備的先進和全麵,沒想到這剛一接任務,這監控就不靠譜了,這不是自己扇自己耳光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前也長發生過這種事情?”

刑偵科長見徐建國局長發火,急得額頭冒汗。他趕緊說“徐局長,這種情況可真是很少發生。”徐建國臉色嚴峻地道“難道正好我需要查看的時候,問題就出來了?”刑偵科長解釋說“發生這種情況,隻有兩種原因一是小區門口的攝像頭壞了;二是有人把從中午十二點到晚上九點的錄像刪除了!”

徐建國火道“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你是要我來玩二猜一嗎?”刑偵科長忙道“徐局長,不好意思。我馬上查找原因。”

刑偵科長把副科長叫了過來。問副科長這到底怎麼回事?副科長說,應該是一切正常的啊,如果攝像頭壞了,工作人員一般都會注意到,沒有人提起過。

徐建國警覺地問道“如果不是攝像頭壞了,難道真有人,特意把錄像內容給刪除了?”徐建國轉頭問刑偵科長“這個保密機房,從昨天到現在,有哪些人進來過?”刑偵科長說“就我們科室的幾個人,另外就隻有許善偵副局長來過!”

“許局長?”徐建國腦袋亮起了黃色信號燈。難道是許善偵做了手腳?徐建國道“你打電話,讓許局長過來一下!”

幾分鐘後,許善偵來到了監控室,看到徐建國正對著的數字屏幕上,顯示的是毫無內容的空白,許善偵的眉頭就微皺了下,但很快就如天邊的雲一般舒展開來,若無其事地問道“徐局長,找我有事啊?”

徐建國轉過頭來,並沒從椅子裡站起來,指著顯示屏上道“許局長,前天從中午十二點到晚上九點的監控,是一片空白,這件事情你知道嗎?”許善偵說“我知道。”

徐建國見許善偵沒有否認,就覺奇怪,他原本以為許善偵會尋找各種理由,加以否認“你知道?”許善偵說“今天下午,我還專門為此事來過監控室呢!”

許善偵所說跟刑偵科長吻合。徐建國說“你來監控室乾什麼?”許善偵說“有人反映,說翠苑小區的攝像頭壞了,所以我來看看。一看,果然是壞了!”

徐建國凝目看著許善偵,仿佛要從他臉上看出真相來。他找許善偵來,是因為許善偵是最有可能在監控錄像上動手腳的人之一。他本想質問許善偵為什麼下午會到監控室來,如果許善偵說他不知道監控錄像消失的事情,也可以質問他作為分管領導,怎麼可以對這種事情不掌握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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