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忙福了一福,“棠兒給祖父請安。”
沈謙揮了揮手,示意她坐下,“那印子錢的事,業已解決,棠兒便無需再為此事憂心了。”
這便是說,秦氏給沈家惹下的麻煩已經解決了,放印子錢的盧二死了,秦氏的老本便徹底打了水漂,再也收不回來了。但這話中的另外一個意思,卻是說,此事也就隻能到此為止了,秦氏如今還動不得。
秦氏如今還動不得,沈棠其實也並不想現在就著手收拾了秦氏,並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對付一個人最好的方式,並不是一劍將她刺死,也不是一顆藥丸將她毒死。
而是讓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不惜任何手段奪來的東西從指縫中溜走,而沒有任何辦法挽留;奪走原本就屬於她的東西;讓她親手將她所珍視的人推向萬劫不複,從此仇恨天涯。
直到她眾叛親離,人所共棄,一無所有,連她自己都唾棄自己的時候,讓秦氏活著,這才是對她最好的報複。
沈棠目光微閃,淺笑著說道,“是。”
“隻是……”她的眉頭忽然皺起,臉上也寫滿了凝重,“隻是棠兒又遇到了一件為難的事,要說與祖父聽。”
她將沈榕今日的遭遇儘都說了一遍,隻將沈榕因不福氣而主動提出去西山打獵一事隱去,然後一臉焦慮地抬頭說道,“情急之下,棠兒所能想到的法子,便隻有這一條,也不知道能不能將這事遮掩過去。”
沈謙的麵色沉重無比,他頗有些疲乏地按了按太陽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好在這事你處理地及時,想的法子也甚是不錯,隻要世子願意將此事掩過,想來也不至於有什麼後果。”
說到世子,沈謙的目光忽然深邃了起來,他彆有含義地說道,“世子若是醒了,想來定是不會計較的。”
沈棠心中猛地一突,但她臉上卻絲毫未顯露出半分,她張著一雙好奇的眼,麵色沉靜地望向了沈謙,一副全然不懂的模樣,看上去煞是楚楚可憐。
沈謙眉頭微挑,半晌後又搖了搖頭,歎道,“你放心,你祖母那我會叮囑的,自今日起,便讓榕兒清清淨淨地在鬆濤院裡養傷吧。”
沈棠心中略寬,一樁心事便算是了了一半。
她想了想,又道,“今日棠兒進宮,見著了莫二小姐。”
沈謙目中精光一現,沉沉地問道,“她說了什麼?”
沈棠淺淡地將莫伊汐的請求一五一十地告知了祖父,然後說道,“莫二小姐是個聰明的人,泰安侯莫氏無論如何都是大伯母的娘家,與其將來祖父為難,還不如現在就賣莫世子一個麵子。”
沈謙低頭沉吟,“你大伯父在時常說,泰安侯為人庸碌,但好在所生的長子莫延還算聰慧,泰安侯府將來能夠光耀門楣,全靠在這個世子身上了。泰安侯家即將成為太子的外戚,但莫延卻主動來投靠我,這麼看來,三皇子的聲威不止在民間,在朝中也開始勝過太子了。”
他頓了頓,讚許地看了一眼沈棠,“棠兒說得不錯,你大伯母出身莫氏,將來若是……我確是為難得緊,不若這時收了莫延,三皇子那也好有個交待。”
沈棠眼眸低垂,心中暗想,祖父肯見莫延,應還是為了顧及大哥的緣故,大哥失去了父親,好好的爵位又驟然易了主,若是將來再失去了母族的倚靠,那等沈灝襲爵後,這日子便不太好過了。
祖父此次成全了莫延,等大事一定,莫延成了泰安侯,對大伯母和大哥必然就會多幾分看顧。
她低聲說道,“祖父若是沒有其他吩咐,棠兒便告退了。”
沈謙撫了撫胡須,沉吟道,“既然受傷的是榕兒,我便當作不知道世子一事,也省得露了馬腳。世子那,便要由棠兒來盯著了,若是發生什麼變故,再來回稟我罷!”
沈棠點了點頭,輕輕地離開了書房,與全叔打了聲招呼便出了書院。
但碧痕卻並不曾迎上前來。
沈棠無奈地搖了搖頭,她記得假山之後有一顆百年老樹,樹乾粗大,樹蔭濃密,這夏日的正午,正是日頭最大的時候,碧痕定是去樹蔭下躲涼去了。
她想了想,便將裙擺微微地提起,然後沿著假山向老樹那走了過去。
這時,前方忽然傳來了一陣陣可疑的響動,沈棠頓住腳步,側耳傾聽,依稀聽到了斷斷續續的交談聲,仔細分辨,卻讓她羞紅了臉,隨即又怒容滿麵。
那聲音是從兩座假山的夾縫中傳了出來的,意味不明,曖昧之至,偶爾夾雜著男子的低吼女子的嬌吟,分明便是什麼人在這裡行苟且之事!
但她畢竟隻是個未出閣的少女,便是心中再怒,也隻能轉身離去,但方才走了兩步,便聽到身後的動靜越發大了起來,接著便是一陣悉悉索索的穿衣聲。
男子調笑著說道,“不愧是侯府的一等大丫頭,這嘗起來就是滋味不凡,小妖精,你可把大爺迷得緊,真是怎麼也要不夠你。”
女子的聲音嬌媚之極,“隻要將主子交代的事情辦成了,爺要幾次奴都給你。可若是辦不成,那爺以後可就見不著奴了。”
男子嘿嘿一笑,“這麼點小事若是辦不成,爺怎麼還好意思來見我的小妖精?告訴你主子,等事成了,先前說好的錢貨不算,我還要將你也要了來。”
女子嬌聲道,“先彆說大話,主子說了,隻許成功不許失敗。若是爺失了手,莫說奴了,便是爺的命,也興許要不保呢!”
那聲音越說越低,後來竟又開始了低低的呻吟。
沈棠心中又驚又怒,此處甚是偏僻,雖然在書院的對麵,但卻離得甚遠,書院的護衛也巡邏不到此處來,又因為遮住了光線,離道路甚遠,尋常人無事也不會過來,倒真是個隱密的所在。若不是她恰巧走了進來,根本就不會聽到這出好戲。
到底是什麼人,竟敢如此肆無忌憚?
但隨著那令人臉紅的聲音再次傳來,沈棠不得不忍著強烈的怒意悄悄挪了出去。
碧痕依舊不在。
沈棠低低一歎,有心想要叫全叔將這兩個可惡的人一道捉了,但到底還是開不了這口。若是讓人知曉了她曾撞見過這等醃臢的事情,她的名聲也必然會有所損傷。
她想了想,隻好自己一個人先回了月桂園,躺在美人榻上略作休憩。
今日經曆了太多的情緒轉換,又費儘心神將趙譽的殘箭取出,已然耗費了巨大的精力,此時好不容易停了下來,便覺得渾身都酸痛地緊,又累又倦,不一會兒,沈棠便進入了夢鄉。
沈棠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她心中一驚,忙急急地起了身,將麝香喚了過來,“可曾見到你碧痕姐姐?”
麝香回道,“碧痕姐姐方才回來過,您身上這毯子還是碧痕姐姐給您蓋的呢!她見小姐您還在休息,便匆忙地走了,並沒有交代婢子什麼。”
沈棠眉頭微皺,又問道,“那碧笙可曾回來過?”
麝香搖了搖頭,“小姐有事要尋兩位姐姐嗎?不如婢子替您去尋上一尋?”
沈棠忙道,“不必了,二少爺受了點小傷,方才我便從那過來,想來是文繡一個人忙不過來,便央著她兩個一塊幫忙。我這便過去看看。你且在園子裡好好看著就行了,下去吧!”
沈榕受傷了的消息,這時大約已經傳遍了安遠侯府,因此麝香聽到這話,也並不感到驚奇,她點了點頭,神色自然地退了下去。
沈棠略整了整衣襟發髻,便疾步去了鬆濤院,她心中暗暗有些著急,趙譽的傷勢恐怕起了什麼變化,不然碧痕不會莫名其妙地跑開,也不會又急匆匆地走了。
但她白擔心了一場。
耳室內,趙譽的情形甚是穩定,氣息綿長,臉上也漸漸恢複了血色。
碧痕有些自責地說道,“方才文繡來尋,說是秦氏派了幾個婆子來探望二少爺,我怕碧笙一個抵擋不住,因此便先回去頂一頂。等趕跑了那幾個婆子,再回來尋小姐的時候,全叔卻說小姐已經走了。我匆忙趕回月桂園,見小姐正在榻上安睡,心裡又記掛著碧笙這邊,秦氏再來尋釁,因此便又過了來。”
沈棠見趙譽安好,心中不由鬆了口氣,臉色也就和緩了下來,“當時的情況,你確應該回來助碧笙一臂之力,我不怪你,你也莫要自責了。”
她低聲衝著碧痕耳語了幾句,然後說道,“你私下去查查今日有什麼人從那邊經過,總會有人看到的。”
碧痕臉色通紅,但神情卻甚是凝重,“是。”
這時,文繡端了飯菜進來,招呼著說道,“大小姐,二少爺,快過來吃飯吧,今日忙成這樣,都餓壞了。快,先用些飯菜,墊墊肚子。”
沈棠輕輕一笑,“我上午在六公主那吃得不少,還不餓。我先聽聽世子的脈象如何,若是一切平穩,那他該很快便要醒了。”
她一邊說著,溫潤如玉的手指便已經按了上去,不多一會,臉上便漾起了放心的笑容來,趙譽的脈象平穩,情況好得出乎意料。
這時,床上的男子睫毛微微地顫動起來,徐徐地張開雙目,一對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閃著動人的華光,他見著了沈棠,絲毫沒有驚訝慌張,反而像個孩子一般,苦著一張可憐兮兮的臉,輕皺著眉頭,聲音虛弱而帶著一絲撒嬌,“疼!”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