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碧玉!
宋曉從楚越人似笑非笑的表情上看不出什麼端倪,隻是覺得他目光閃動,似是在考慮自己的提議,於是便住口不去催促,隻等他做出決定。
等侍之餘,她也一直在想,楚越人關心這件事情乾什麼?好吧,他也算是有身份——雲夢楚氏一族的護衛,長老的弟弟。可是據她這些日子得到的情報看,楚氏不過是一個少數民族一樣的存在罷了,人口不多。雖然出了個貴妃,可也沒聽說在朝中有什麼勢力,否則當日金枝與自己便不需要選擇獨行,可以直接求助去了。
而且,似乎還曾因身懷異術而被朝廷圍繳過。搞得至今族人們有家不能回,對朝廷自然不會有什麼好氣,更不要說到朝裡做官效忠什麼的。而且,經此一役結下以人命累積的梁子,朝中也不可能重用楚氏出身的人為官。
楚氏給她的感覺,就是像個自治地帶,自己人管自己人。朝廷上隻下了箝製他們發展(不許人民聚集在一處)的旨意,或許還有暗中監視。但總的來講,目前還相安無事。
這種情況下,楚越人究竟在想什麼?而他突然提起上次交換的條件,又是想要自己去做什麼?
宋曉悄悄歎了口氣。政治真是複雜,連這看似無害的方外之人也要來走一趟混水,究竟是想摸條什麼樣的魚呢?
她看著楚越人,忽然覺得,或許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這個人,雖然相處的時日不算太短,但現在她一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那個拉著自己進入無人小院的人是他麼?那個為自己療傷的人是他麼?那個烤得一手好魚的人是他麼?那個背著自己走了很遠的路的人,是他麼?
那些當時令自己覺得彆扭尷尬鬱悶的場景,現在想來,卻是說不出的溫暖。
但是這份溫暖,真的存在過嗎?還是,隻是已美化過的回憶而已。
宋曉呆呆看著楚越人,沒有留意到,自己從心底湧出的那種深深的無力與哀傷,是因何而生,為何而濃。
她看見他慢慢低下頭去,隱沒在暗處的唇角,似是勾起一抹笑意。
這是,決定了嗎?已經決定的你,會對我說什麼呢?
宋曉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悄悄咬緊了唇,隻等他抬頭的那一刻,揭開答案。
一名獄卒提著燈在前方帶路,旁邊獄卒長滿麵堆歡,恭聲向王硯之說道“王公子,您仔細腳下。”
王硯之皺眉道“這裡怎麼一股怪味?”
獄卒長陪笑道“哎喲王公子,咱們這兒可是最乾淨的一處了。人來了都是單獨一間,裡頭也拾綴得乾乾淨淨的。畢竟來的都是貴人,說不準哪天又翻回身去了不是——”說到此處,他忽然想起這位王公子要去探看的那人的罪名,打了個寒噤,將那堆早已說得熟了的安慰討賞話咽了回去。
謀逆之罪啊,雖然皇上沒將他發作到天牢,而是弄來這收監皇親權貴們的地兒,可保不準明天就被提去問罪處斬了呢?
他將方才說的話來來回回反複想了幾遍,確定並沒有失口說出會被認為是“同黨”的話後,才悄悄擦了把汗,偷眼向王硯之看去。
這位平日清俊雍容的貴公子,現在臉上雖仍勉強維持著一貫的從容,卻掩不住雙眼之中的擔憂與震驚。
像王硯之這樣身份的世家公子,若在往常,以這獄卒長的身份隻有遠觀的份。現下靠近了一看,覺得也不過是臉比彆人長得俊些,穿得比彆人好些,氣度比彆人更大方磊落些。
然而這些比旁人強的地方,在天威之下又有什麼用呢?今日被押進來的那位駙馬,不也是比他們這些人強出許多去?可現在,他能在值完夜班後到街口的小攤上喝碗豆漿,吃塊饒餅,再回去美美睡一覺,醒後媳婦兒早做好了飯隻等他動筷。而那位平日神氣的駙馬爺,隻能窩在牢裡等皇上下旨……
那獄卒長正胡思亂想間,忽然瞥見前方那獄卒停了步子,忙收束起心神,說道“王公子,就是那間了。”
“嗯。”王硯之沉著臉,道“你們先退下。”
打燈的那獄卒聽了這話便匆匆退下,獄卒長磨蹭了一會兒,見王硯之投過來的目光已有不耐之意,心道又碰上個不懂規矩的世家公子,好在白日裡那駙馬府上的管家早就來打點過,酒錢已經給足。今晚這趟,便當是偶爾做個善事好了。
這麼一想,竟是自己賣了個人情與這王公子。他隱隱有些自得,笑意止都止不住。他怕被看破,便告罪一聲,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