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碧玉!
“你說什麼?!”
小莫帶著幾分惡毒的快意,又將方才的話說了一遍“小三兒剛得來的消息,孟小王爺犯了事,被欽差押走了,說是要押去帝都審問,連王府都被封了。”
解語剛穿好衣裳,正在梳頭。乍聞噩耗,她手中的象牙梳叮地一聲落到地上,頓時折了一齒。
看著她震驚而不敢置信的神情,小莫覺得分外快意。解語平日口風雖緊,但她小莫是誰?有什麼不知道的?早知道那孟小王爺是她心頭的一塊寶,如今,卻變成根刺了。看她日後還得不得意!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還賴著位不肯走,分明是存心不願讓她們這些小輩出頭!
快哭啊!把眼睛哭瞎了最好!
這時,樓下一陣喧嘩,逐漸變大。其中依稀夾雜著老鴇尖利的嗓門“哎喲喲!竟出了這等大事!”
如夢初醒一般,解語猛地向房門外跑去。短短幾步路,帶倒了繡凳,碰翻了花架。卻顧不得身後一片狼籍,一心隻想找人問個明白,告訴自己,這不過是謠言罷了。
樓裡的姑娘聽得消息,幾乎都聚在了樓下。有人眼尖,看到解語下來,知道素日孟優壇是她熟客,忙迎上來打聽道“姐姐,孟小王爺犯的是什麼事兒啊?”
解語一把推開她,走到老鴇麵前,未等她開口,老鴇便道“我的姑娘!出大事兒了!小王爺被朝廷裡來的人帶走了!這下子可又少了個闊綽的主顧!”
解語聽得前麵兩句,隻覺腦中嗡地一聲,金星亂迸。勉強站穩了,問道“這事兒——是真的?”
“怎麼不真?小人親眼看見的。”小三兒口裡說著話,眼中悄悄瞄著解語玲瓏的身子,偷偷咽了口口水,道“那些當兵的少說來了幾百號人!個個高頭大馬,領頭的那將軍一聲令下,立時圍了王府。不多會兒,裡麵就哭爹喊娘地跑出多少下人來!最後小王爺也被他們押出來了,當場給王府上了封條,轉身押了小王爺就走。現在隻怕快出城了。”
一時間,解語隻覺身上發冷,心裡發酸,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處。待回過神後,她聽到自己說“……要走!”
“要走?”老鴇道“姑娘是要送那小王爺一程麼?聽媽媽一句勸,彆惹這禍事兒上身的好,晦氣又招疑的。媽媽知道你同他好了一場,心裡不忍。可緣份隻到這裡就斷了,也是命中注定,老天爺也沒有法子。”
“……有……”
“姑娘,先回樓上歇著——”
“老天爺沒有,我有!”
隨著解語這一聲大喝,樓中俱都安靜下來。眾人從未見過她如此聲嘶力竭的模樣,一時啞然無聲,隻愣愣地看著她。
老鴇這時也察覺不對了,到底是江湖風浪裡走過半生的人。打量她眼神發直,神情呆滯,心中便有了數。當下冷笑一聲,道“姑娘想怎麼辦?”
“怎麼辦?”解語呆了一呆,道“我……”
“若是想儘儘情份,不枉你們相識一場,那就擔著被連坐的乾係,大著膽子去送他一程。”
“送……”
看她神情漸漸變得若有所思,老鴇知她是回轉過來了,忙趁熱打鐵道“想好了就快去,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解語低下頭去,似乎是在思考,見這一麵值不值得,會不會惹來麻煩。
旁觀的人見她鎮定下來,知道無好戲可看,便又喧嘩起來。無非是議論向來深受皇上寵愛的小王爺究竟是犯了什麼事兒,這一去不知不能不能回來雲雲。
滿室喧鬨中,老鴇忽然聽到一句“我要贖身。”
她愕然地向解語看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我、要、贖、身。”隨著她一字一句堅定地說出這句話語,粉樓之中,再次重歸於寂。
老鴇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贖身?小妮子胡說什麼呢,你知不知道我把你買回來用了多少銀子?這些年你的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上好的?這又得多少錢?”
解語並不理會帶著幾分惱怒數落她的老鴇,自顧自轉身往樓上走去。
待走到房中,猶自聽到老鴇扯著嗓子在底下叫“姑娘你可彆做糊塗事兒!這可不比戲文裡頭唱的,你知道要吃多少苦?還未必得個善終。再說,人家是什麼身份?那可是金尊玉貴的王爺,就算現在失勢,也未必肯將你放在眼裡。我說姑娘,這麼些年你還沒看明白麼?可千萬彆把自個兒搭在一時意氣上——”
言猶未已,隻聽嘩啦啦一陣聲響,眾人齊聲驚呼。原來竟是解語手持妝奩站在樓頭,將那匣中之物傾數往下倒儘。玉石清脆的撞擊之聲不絕於耳,龍嬉朱雀佩、雙龍戲水珠花、玲瓏墜、金點翠珠寶耳環……有鏈珠摔斷了線頭,拇指大的珍珠落到地板上,猶自彈跳翻滾不已。
樓裡的姑娘們手頭多少是有些私蓄的,然而又有誰的私蓄比得上花魁?幾乎所有人,都對著那散落一地的珍寶看直了眼,看焦了舌,看啞了聲。
“這些東西,夠我贖身了麼?”
老鴇麵色變幻不定,直到解語又問了一遍,才醒過神來“夠……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