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碧玉!
禁城十二宮牆之外,十餘名胄甲鮮明的兵士,執槍列戟,守衛在一輛半舊的薄壁馬車旁。
也許,說是看守更恰當一些。
車內有兩人對坐,靜默無言。
郭旗方才入宮時,原本準備帶孟優壇一道進去,卻為孟優壇所止。
“大哥,畢竟皇上現在還在生我的氣,我此次雖是奉旨而來,旨意可不大體麵。”他笑了笑,道“還是請大哥先進去探探皇上口風,若氣已消了些,我便再去麵聖;若正等著拿我作筏子,那說不得,我就隻好躲了。”
郭旗是知道內情的,聽了他的話十分不解,幾乎要當場說漏嘴。但看了看一旁的解語,又將話強忍下去,改口道“皇上向來疼你,你入宮後向他認個錯,求個情,將這事揭過,豈不好?”
孟優壇仍舊搖頭。
郭旗勸了幾句,總是說不動他。雖有疑惑,卻礙著旁邊有外人在,不好問他,隻得帶著疑惑,獨自入宮麵聖去了。
解語獨坐於車中一隅,始終一言不發。
自從上路來以來,她細致地為孟優壇打點著一切。即使是最挑剔的人,也找不出她一點不妥當的地方。若不是還算清醒,知道自己沒有做夢,連孟優壇也幾乎要以為,解語真的是自己的丫環。
但是解語不怎麼說話,除了必要時,她總是一言不發。雖然兩人一直共處於這間小小車廂內,她的雙眼一直看著孟優壇。但接受到她眼神的孟優壇,卻覺得她的目光是穿透自己,穿透這狹小的車壁,投向未明的遠方的。
而孟優壇也一反平日的口才便給,似乎是要與解散語對抗一般,也是常常一言不發。清晨往車中一坐,沉默能持續到傍晚下車的時候。
下車歇息,對著郭旗時,他又儼然是那談笑風生、無憂無慮的小王爺,天大的事也滿不在乎,一副自有人會替他擺平的模樣。
但二人間的詭異氣氛,還是被郭旗察覺到了。
“是不是你欺負她了?”某日,郭旗乘解語不在時,低聲盤問孟優壇。
孟優壇當即喊起冤來“我哪裡敢啊?大哥你知道,我素日最是憐香惜玉的。對著美人,我真個是含在口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碎了,小心緊張到極點。我怎麼可能去欺負美人呢?我愛惜她都還來不及呢!你知道,我向來——”
“夠了夠了!”郭旗被他濤濤不絕的一番話說得頭疼,忙抬手打斷他“我知道,你沒期負她,我知道了。但你們之間又是怎麼回事?莫說笑臉,連句話都沒有。”
孟優壇無奈地一攤手“我怎麼知道?美人不開心麼,我也是心急如焚啊。”
“美人?”郭旗狀似無意地問道“如今你還隻當她是個美人,與其他人並無二致麼?”
有那麼一瞬間,孟優壇臉上的微笑不自然地僵硬了。
但也隻是那麼一會兒,甚至連郭旗都沒有捕捉到的,短短一瞬。孟優壇隨即大笑道“解語如此對我,又怎會與彆人相同呢?”
郭旗看他這個樣子,皺了皺眉,剛想說些什麼,卻一眼瞥到聽到他二人聲響而探身進來察看的解語,隻得作罷。
而餘下的這幾日裡,孟優壇與解語仍是我行我素,那詭異的相處情形一點也沒有改變。讓人看得摸不著頭腦。
若說是生氣不願和對方說話,人家還是有問有答的,言語之間也自然得很,看不出什麼不對;若說這兩人曆來便是如此相處,那郭旗第一個不信拋開孟優壇的能言善辯不說,解語的伶牙利齒他那日也已領教過。
那麼,這兩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郭旗看了一路,依舊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這麼一路沉悶著,今日,一行人便到了帝都。郭旗命親兵從營中調來人手,又令此次出行的兵士歸隊回營。
最後,郭旗獨自入宮,孟優壇與解語仍舊坐在車中。
“解語。”孟優壇忽然出聲,打破二人之間多日來隱而未說的沉默隔閡。“稍後你——”
“不要說!”解語突然打斷他,“不要說!”她往日圓潤柔美的聲音變得低啞沉黯,那重重的心事順著她的心,一直爬到了喉嚨,爬上了舌尖,纏住她不肯放開。
“不要說……不要說……”不知不覺,她容色雖還算平靜,眼神中卻已透出掩不住的惶恐。
孟優壇定定看著她慌亂的眼神,一瞬不瞬。許久,她才平複下來。
“抱歉,小王爺。”解語抬起頭回望他,下意識地咬住下唇“不要打發我,好麼?等你平安之後,我就會走。”
“解語。”孟優壇這一聲呼喚中包含了許多複雜的情緒。這短短十幾天裡,他亦是心事重重。方才郭旗說要他一起入宮,他知道自己應該去,把這出戲做好做足,讓樓定石滿意。但他卻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