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菲苦笑,“我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阿錦素來天真爛漫,想不到這個份上。不過還在孝中,也不急著談婚論嫁。”
雲英道“若是薛二郎有情有義,自會將此事處理好。我阿娘也說,好男人必不會讓女人為這些事操心。”
丹菲心裡五味雜陳,勉強笑了笑。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五月,怒放的春花開始逐漸凋謝,北伐的將士們風光回京了!
長安城門大開,文武百官和長安百姓出城十裡相迎。鮮花錦繡,鑼鼓沸騰。武將們身著鎧甲,披著紅袍,騎著高大的戰馬,從金光門入城。
長安萬人全擁擠在道路兩旁,歡騰之聲猶如濤聲一般綿綿不絕。
一戰定乾坤,大周威震天下,四方來朝。
隊伍中,年輕的武將們最得眾人矚目。長安城的女郎們熱情地朝歡呼招手,無數繡帕香囊、瓜果,甚至還有金釵玉環都朝那些俊朗武將們丟擲過去。
隊伍中,一位年輕英朗的武將身穿白袍,著鋥亮銀色戰鎧,腰杆筆挺坐於一匹渾身墨黑的駿馬之上。英俊的麵容帶著矜持與疏離,同周遭喧鬨的氣氛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文郎怎麼此刻還是這麼一副模樣?”同行的少將取笑道,“且把你那鬼麵修羅的麵孔收一收吧,嚇壞了多少小娘子。咱們如今回了長安,又不是在戰場上。”
文默這才勾了勾唇角,道“隻是想起了逝去的親人故友罷了。”
那少將無奈一笑,不再多言。
大明宮門開,將士們入朝拜見天子。
文將軍一步步沿著白玉台階而上,挺拔身姿引得遠遠旁觀的貴婦宮人們一陣陣讚歎。文將軍克製不住將目光投向遠處,急切的視線從宮婢女官們的臉上一一掠過,卻始終沒有找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張麵孔。
他失落地收回目光,隨著同僚們走入了含元殿,卻是抬頭就和旁邊一位文官照麵。
崔景鈺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差點失態。文將軍卻是沉穩冷靜地朝他點了點頭。崔景鈺緊咬牙關,深呼吸,片刻後麵色恢複如常。
“中書侍郎,崔景鈺。”他朝文將軍拱手。
“文默。”武將利落回禮,“久仰。”
“將軍大名如雷貫耳。”崔景鈺道,“在下敬佩不已。”
“不敢當。”文默簡潔道,神情疏離,好似真的和崔景鈺是初識。
禮樂奏響,激昂高亢的聲音猶如龍吟一般響越大明宮的上空。
天朝上國,戰勝八方。
丹菲正在萍娘的指點下,指揮著宮婢在後院裡翻曬著藥材,聽到樂聲,不禁停下手上的活兒,朝遠處望去
“將士們入含元殿了吧。”萍娘歎道,“上一次聽到這禮樂聲,還是聖上登基,萬朝來賀之時呢。一晃就數年過去了。”
萍娘笑道,“阿江今年虛歲有十七了吧?”
段寧江是三月的生日,丹菲自己是六月,也不差幾天了。
“爭取過一兩年就出宮,十八九歲的小女娘,正是嫁人的大好年紀。尋得一個貼心的好夫君,生兩個聰明活潑的孩子,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這才算完。”
丹菲啼笑皆非,“女人一輩子所能做的,隻有嫁人生子?”
“你是個有誌氣的。”萍娘道。
丹菲苦笑,“我是心高命低。誰知道將來會如何呢。”
“你命中有貴人相助呢。”萍娘道,“我看你將來,也是富貴門中人。”
丹菲對此不以為然,隻是看著含元殿,有些向往。
含元殿上,論功行賞。以張齡玉老將軍為首的數名乾將封侯。文默居功甚偉,封忠武將軍,領上府折衝都尉,官居四品。
英武俊朗的將軍,縱使隻是尋常鄉紳人家出身,可年紀輕輕就有軍功爵位在身,前途不可限量。文默這個身世微妙的年輕武將就此搖身一邊,成為長安城裡又一名炙手可熱的新貴!
是夜宮宴,一眾武將把酒言歡,恣意颯爽,將氣氛渲染得分外熱烈。
崔景鈺端著酒杯而來。數名正在說笑的武將見了他,霎時靜了下來,露出複雜的神色。
崔景鈺渾然自若,走到新出爐的忠武將軍麵前,敬道“在下敬將軍一杯。”
旁邊有人嗤之以鼻,道“跳梁小醜亦有資格同吾等同席了?”
“便是蛇鼠臭蟲,也會敬仰熊虎之風嘛。”
武將們仗著軍功誰都不怕,一些或眼熱或不屑崔景鈺的官員亦趁此機會落井下石,跟著一道哄笑。
崔景鈺麵色如水,未有一絲變化,涵養功夫已臻化境。他手上穩穩端著蓮紋銀杯,目光定定注視著忠武將軍文默,似是打定了主意要同他攀談。
文默終於緩緩舉起了杯子,與他虛碰一下,仰頭飲儘。
崔景鈺勾起笑來,又斟滿一杯,低聲道“這一杯是賀喜將軍征戰沙場,平安歸來。”
說罷,先乾為敬。
文默神色複雜,端起酒杯,啞聲道“她在哪裡?”
崔景鈺朝韋皇後的方向掃了一眼,“今日未曾隨侍,或許不當值。三日後圍獵,她定會跟著皇後去,到時候你就能見著。隻是,關於她,還有一事需要告知你,就是需要你心裡先有個準備。”
年輕武將濃眉緊鎖,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