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人沒有祖國！
“我想去看看庫圖佐夫。”
庫圖佐夫基本上是每一個對俄羅斯曆史稍有了解的中國人都會知道的知名人物，他是俄羅斯的民族英雄。不論是沙俄時代、白軍時代還是蘇聯時代，庫圖佐夫的畫像都一直掛在克裡姆林宮的大堂裡——俄羅斯人崇尚英雄人物，特彆是庫圖佐夫這樣力挽狂瀾的英雄人物。
卡洛斯自然也是聽聞過這位偉大人物的名聲，同樣他也知道庫圖佐夫在拯救了他的祖國後很快便在遠征的路上病死了。
對於卡洛斯來說，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那麼他很有可能再也無法見到這位傳奇人物了。
“胡鬨！”柯吉爾身邊的一名意大利人說道，他是柯吉爾的臨時副官，也是曾經的布雷西亞兄弟會領袖，在這些意大利人中頗有威望。
“庫圖佐夫可是俄軍的元帥，他能接見我們已經是很給我們麵子了。”他大聲說道，似乎生怕旁邊站著的其他意大利人聽不到他的意見“如果不被庫圖佐夫發現那還好，要是被他發現了，讓他知道我們竟然帶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去參加和他會麵的儀式，他會作何想法？”
“要知道我們現在算得上寄人籬下，就算是俄軍打算把我們都殺了解決負擔，我們也沒有辦法把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傳出去，我覺得現在做這些很有可能觸怒俄國人的事情是很不明智的。”
因為卡洛斯的年紀和他的經曆（熱那亞大起義在意大利可謂人儘皆知），他在這夥意大利人中受到了不少的優待。雖然柯吉爾並不會像杜喬那樣培養一般地詢問他的意見，但是凡事總不會虧待他，總是護著他——畢竟卡洛斯很有可能是熱那亞燒炭黨最後的成員了，他們對他有些不痛不癢的優待總是無關緊要的。
“我知道，但是我相信庫圖佐夫不是那種會因為這種小事而動怒的人。”卡洛斯隻能儘量為自己爭取見庫圖佐夫的機會，畢竟柯吉爾的副官說的話雖然無情，但卻的確是最好的、最穩妥的做法。不過卡洛斯也不是一個輕言放棄逆來順受的人，不然現在就應該安全地呆在熱那亞的孤兒院，而不是斯摩棱斯克了。
“柯吉爾大叔，我不會做出出格的舉動的。”卡洛斯知道決定權在柯吉爾這個領袖的手上，隻要說服了柯吉爾，那麼這一切就根本不是問題。
柯吉爾自然能夠理解卡洛斯的想法，畢竟近距離麵見庫圖佐夫的機會可能這輩子僅有一次，這麼久的交往下來，柯吉爾當然知道卡洛斯其實是一個相對成熟的孩子，他相信卡洛斯並不會做出出格的舉動，他也不想讓卡洛斯留下遺憾——畢竟這次會見活動是全體意大利人（從莫斯科活著回到斯摩棱斯克的不過數千人）都會參與的，而剔除卡洛斯的原因如剛才所說的一樣，僅僅是害怕庫圖佐夫看見一個毛孩子認為意大利人在戲弄他而已。
“算了算了，卡洛斯，你還是跟我們一起去吧。”柯吉爾考慮了很久，最終還是同意了卡洛斯的請求，雖然此舉惹得他的副官很不高興，但他最終還是說服了那些不同意的意大利人。
在柯吉爾想來，如果他不同意卡洛斯去參加儀式而使得卡洛斯偷偷跑去，那豈不是可能會惹出更大的麻煩？倒不如牢牢地把卡洛斯控製在身邊，不讓他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來得安全些。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畢竟看卡洛斯的熱情勁，說不定他還真的可能偷偷跑去儀式現場，惹出大麻煩。
當然這一切隻是柯吉爾的想法和他說服那些反對者的理由，雖然有些牽強，但後果的確是要比直接帶卡洛斯參加要嚴重得多。
卡洛斯顯然不會這麼做，雖然他一直在努力爭取參加儀式的權利，但是這不代表他會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犯傻，如果柯吉爾不同意他的請求，那他也不會如柯吉爾所想的一般偷偷跑去——他又不是真的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總計活了三十多歲的他又怎麼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去開玩笑呢？
會麵儀式其實非常簡單，斯摩棱斯克被聯軍洗劫了兩次，雖然比燒成白地的莫斯科好不少，但是城內大量的木製建築同樣也被瘋狂的聯軍破壞的差不多了。庫圖佐夫把儀式地點選在了一處空曠的空地上——這裡本是一處相對空曠的高檔住宅區，但是同它在莫斯科的朋友們一樣，被瘋狂搶劫的奧地利人和普魯士人（還有湊熱鬨的意大利人）一把火燒光了。
意大利人的隊列並不怎麼樣，畢竟他們中的大部分是被強製充軍的反抗組織成員和政治犯——歐仁帶來的上萬意大利王國的正規軍早就跟著拿破侖的腳步一路向西逃走了（前提是他們還活著的話）。
庫圖佐夫顯然不在意這些細節，他接見這些意大利人不過是出於禮節上的因素——不過他騎著他那匹白色的戰馬如同檢閱一般地從意大利人稀稀拉拉的隊列前奔馳而過時，混在隊列裡的卡洛斯卻意外地吸引到了他的目光。
“意大利人的隊列裡竟然會有個孩子！”他同跟隨他的副官說道，他的副官同樣也看到了卡洛斯，隻不過他們並沒有如柯吉爾的副官之前所想的那樣覺得受到了羞辱而大發雷霆。
“這倒真是有趣的緊啊。”庫圖佐夫嘟囔了一聲，他沒有再管卡洛斯，而是繼續檢閱這支“蓄勢待發”的意大利軍隊。
“你好，柯吉爾將軍！”隊列的末尾，柯吉爾和他的俄語翻譯正在等待庫圖佐夫的駕臨，儘管這位年近老將軍年近七十，但他下馬的動作依舊嫻熟，他把他的愛馬交給他的副官，向柯吉爾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這代表庫圖佐夫並沒有把柯吉爾當做和自己同級看待——當然這很正常。
“愧不敢當，庫圖佐夫閣下！”柯吉爾不敢托大，在他聽翻譯說庫圖佐夫稱自己為“將軍”時，連忙用雙手握住了庫圖佐夫。
“不知道你們接下來的打算是什麼，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否和我一說呢？”庫圖佐夫不打算和柯吉爾絮叨些什麼，他直接開門見山地詢問意大利人的下一步計劃。
“我們將回到自己的家鄉加入反抗法國人統治的起義。”柯吉爾說道“我們希望庫圖佐夫閣下您能夠借給我們一些糧食和馬匹，好讓我們回到自己的家鄉。”
柯吉爾並不打算帶著這些意大利人參加接下來的戰鬥，那畢竟是俄國、奧地利和普魯士的正規軍的事情，意大利人的當務之急是擺脫法國人的控製重建自己的國家，而不是白白將寶貴的生命消耗在正麵戰場的絞肉裡。
柯吉爾的要求很正當，畢竟意大利人幫助俄國人用極其微小的代價奪下了斯摩棱斯克，而他們所提出的要求對俄國人而言實際上非常微小——俄國人的補給線已經重新建立起來，雖然斯摩棱斯克到莫斯科一線的焦土需要十年甚至更多的時間來進行恢複，但俄國廣袤的後方卻帶給了這個臃腫龐大的帝國難以想象的後勁。
意大利人終於能夠擺脫俄羅斯無儘的荒野和樹林，終於能夠回到自己的家鄉了。
卡洛斯躺在馱運物資的大車上，無聊地數著漫天的繁星。俄國所處的緯度很高，因此它的夜晚總是很快來臨，雖然現在不過十月出頭，但夜晚的俄羅斯卻如同它的冬季一般寒冷。
卡洛斯努力用並不大的毛毯把自己緊緊地裹了起來，庫圖佐夫既然答應了意大利人的要求，那麼顯然必須要兌現，俄軍雖然缺乏武器彈藥，但送一些馱馬大車糧草還有一些多到俄羅斯人自己都不想要的毛毯還是綽綽有餘的。
已經離開斯摩棱斯克和庫圖佐夫的部隊很久了，但卡洛斯依舊難以忘卻庫圖佐夫的身影。雖然隻是驚鴻一瞥，但卡洛斯卻能感覺到庫圖佐夫看到了自己——那個衣著樸素，微微發福，雖然滿頭白發但並不顯老的老人的確看到了自己，而且還注視了一會。
如果不是庫圖佐夫穿著軍裝騎在馬上，卡洛斯很有可能把他當做一個很普通的老人。在這個人均壽命不到五十歲的年代，將近七十歲的庫圖佐夫身上卻很難看出多少衰老的痕跡——這或許是因為他非常和藹的緣故吧。
庫圖佐夫是個偉大的人，他拯救了自己的祖國，完成了一個偉大的願景。
那麼，我自己的目標又是什麼呢？
卡洛斯是個穿越者，他並不是個純粹的意大利人，他最初加入燒炭黨的原因也不過隻是想在亂世之中找一處相對安穩住處罷了。
但是他現在似乎明白了什麼，不論自己的國籍如何，一個強大的國家才是這個國家的國民安身立命的資本。庫圖佐夫因為有一個強大的國家作為後盾才能打敗拿破侖，而意大利人正是因為沒有一個統一而強大的國家才會被法國人蹂躪。
連日的疲乏使得卡洛斯很快就躺在大車上睡著了，意大利人的車隊靜靜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雖然剩下的路途依舊漫長，但這些意大利人卻滿懷希望，因為他們終於能夠回家了。
曾經，家的概念對卡洛斯來說並不清晰，但現在他已經徹底理解。
他已經有了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