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人沒有祖國!
對於意大利人,特彆是威尼斯人來說,伊斯特拉半島這個地方顯然極為重要。
儘管伊斯特拉半島於羅馬帝國時期便被歸入了意大利的版圖,半島上的克羅地亞人經曆了成百上千年的羅馬、意大利化——但是這些克羅地亞人仍然是克羅地亞人——他們仍舊保持著自己斯拉夫人的傳統與文化,除了極少數的部落在遙遠的時代意大利化之外,其餘的克羅地亞人依舊保持著自己的傳統並一直延續到今天。
威尼斯共和國大約在十四世紀前後從克羅地亞人手中奪得了伊斯特拉半島的所有權,並一直將其維持到了拿破侖時代,在那之後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威尼斯城被拿破侖拿破侖的大軍攻陷,存在將近千年的偉大的威尼斯共和國徹底消失在了曆史中。
卡洛斯和帕累托爵士從維也納抵達盧布爾雅那(現斯洛文尼亞首都)的時候已經晚了,顯然梅特涅根本沒打算在會議做出完全決定後再向意大利人發送最後通牒——奧地利的大軍顯然早就向北意大利共和國發動了進攻——不出意外的話從巴黎回歸的奧地利軍隊會從法國南部繞行,直接進攻才光複不久的都靈。
盧布爾雅那的奧地利軍隊已經向南開拔了很久了,帕累托爵士和卡洛斯詢問城內驚慌失措的市民後得知,奧地利人大概圍困了盧布爾雅那半個月有餘——期間奧地利人的軍隊中發生了一次大的瘟疫,不然僅憑盧布爾雅那薄弱的防守顯然無法支撐這麼久——事實上因為這次瘟疫,破城後奧地利人在城內休整到了三天前才離開。
卡洛斯與帕累托爵士相視一眼,他們都明白了奧地利人的下一站不出意外便是的裡亞斯特了。
的裡亞斯特是伊斯特拉半島上最大的城市,也是一座完全屬於意大利人的城市——和半島其它城市大半克羅地亞人、小半意大利人不同,這座城市除了少數克羅地亞居民外幾乎全是意大利人——正因此它才能成為曾經威尼斯共和國在這裡的統治中心。
奧地利是一個沒有出海口的內陸國,沒有海軍的奧地利想要攻陷水都威尼斯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奧地利的統帥必然會選擇進攻的裡亞斯特以奪取意大利人停泊在這裡的船隻,哪怕船隻離開了也至少能臨時利用這裡的造船設備——畢竟有總比沒有強。
奧地利人的軍紀顯然不敢恭維,至少卡洛斯沿途所見的城市和村莊幾乎都遭到了洗劫與破壞,奧地利人根本不管這裡之後可能會成為自己統治的地區,反而對其進行大規模的擄掠——由於奧地利人的原因,當地生活著的一直反對著意大利人統治的斯洛文尼亞人和克羅地亞人也不得不站在了意大利人這邊一同抵抗奧地利的侵略。
由於輕裝簡行而且乘坐馬車,雖然比盧布爾雅那的奧地利軍隊慢了三天出發,但卡洛斯和帕累托爵士還是先於那些沉浸在洗劫的奧地利軍隊抵達了的裡亞斯特。
“帕累托閣下,您怎麼選在這個時候回來?”的裡亞斯特城的執政官馬西莫握住了帕累托爵士的手,並示意他坐下。
如果不是馬西莫和帕累托爵士在佛羅倫薩會議上有過數次交流,恐怕卡洛斯他們根本無法進入戒嚴中的的裡亞斯特。
“奧地利人收買了會議上各國的代表,儘管我據理力爭,但他們最後還是同意了奧地利人侵吞我們領土的提案。”帕累托爵士有些沉痛的說道,他的手用力地握住了瓷製的茶杯,不然它很可能從他的手中掉出去摔個粉碎。
“恐怕不止這麼簡單。”馬西莫也坐了下來,他示意卡洛斯彆傻站著,也坐到邊上“我記得會議是在7月召開的吧?”
“沒錯,不過最後改在了9月召開,在此之前的是前置會議。”
“那麼顯然奧地利人並沒有把會議當成一回事,事實上奧地利軍隊的進攻從六月份就開始了——他們花了大概一個月的時間摧毀了我們在邊境的防禦,花半個月的時間攻下了盧布爾雅那,不出意外這幾天內他們就會出現在的裡亞斯特城下了。”
“共和國方麵的應對措施呢……米蘭的議會怎麼說?”
“還是老樣子,一幫人在那裡扯皮。”馬西莫攤了攤手“雖然威尼斯人和熱那亞人把北意大利的這團爛攤子整合成了一個統一的國家,但是掌控議會的那幫食古不化的老家夥們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都這種緊要關頭了他們竟然還在爭論到底哪個地區政府派兵前來支援的問題——事實上根據我最新得到的消息,無論是佛羅倫薩還是米蘭都不願意派人來支援,,威尼斯則在加固防禦工事,但幾乎所有人都沒有一點支援我們的心思。”
“帕累托議員,的裡亞斯特隻能靠自己了。”馬西莫很嚴肅地說道,他的眼神裡流露出的顯然是深深的悲哀“雖然國家被強行統一了,但是我們實際上依舊是一盤散沙——一盤沒有戰鬥力的散沙。”
卡洛斯顯然是第一次知道竟然還有這種問題,他曾經天真的認為隻要國家統一了便能團結一致——至少能夠一致對外——但共和國議會的那些大佬們顯然不這麼看。
在國家最危難的時候麵對同胞的呼喚見死不救,在情況最危急的時候腦袋裡隻想著保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這絕對不是卡洛斯想要的國家。卡洛斯預想中完美的國家應該是中國或美國這種雖然國內地域糾紛嚴重但麵對外來威脅時能夠同心協力的國家,而不是看似整合在一起卻相互不斷扯後腿的歐盟。
他把這些想法留在了心底,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即將到來的奧地利部隊的問題——的裡亞斯特儼然已經是一座死城,雖然它的城防還算堅固,但在準備完全的奧地利軍隊麵前落城顯然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的裡亞斯特的港口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忙碌過,無數潔白的帆布在港口內外來來往往,一船又一船的市民將被撤離到威尼斯、基奧賈和格拉多——雖然這毫無意義,奧地利人的大軍在攻破的裡亞斯特後很快便會把目標轉向這些城市。
卡洛斯他們就這麼惴惴不安地在的裡亞斯特呆了兩天,奧地利軍隊便如期而至了。
不過令卡洛斯慶幸的是這支奧地利軍隊的指揮官並不是什麼曆史名人——曾經擊敗拿破侖的名將卡爾大公早就軍隊中辭職了,而攻入巴黎的名將施瓦岑貝格和拉德茨基此時應該正在進攻都靈。
但值得慶幸的地方也就僅此而已了,城外密集的奧地利軍隊足以讓人頭皮發麻,雖然奧軍大部分的火炮都被集中到了進攻法國的主力部隊那裡,但剩下的火炮那黑洞洞的炮口也足以令守城的意大利人膽寒了。
“帕累托閣下,您還是走吧!”馬西莫這麼說道,他剛剛去城頭上鼓勵了守城的士兵並觀察了奧地利人的軍隊——再等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滿頭大汗兩腿打顫了。
“我是這座城市的執政官,依照舊威尼斯共和國的法律,執政官應與城市共存亡。”馬西莫很輕易地便背出了舊威尼斯共和國的憲法——威尼斯共和國不僅是個極為成功的商業國家,還是一個擁有完整法律法規的國家——畢竟沒有一部極為嚴密的法律,又怎麼能管住那些無孔不入的商人呢?
“我是走不了了。”馬西莫的臉上透露出決絕,他已經下定決心與的裡亞斯特共進退了,這裡雖然不是他出身和長大的城市,但他在這裡已經居住了快二十年——在拿破侖來之前他便是這裡的執政官,在拿破侖離開後他依舊是這裡的執政官,可以說的裡亞斯特已經成為了他的第二故鄉。
這個禿頂的中年胖子顯然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軟弱與肥癡,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擔任威尼斯共和國的執政官——儘管馬西莫長得完全就是一副“這個人靠不住”的模樣,但現實卻是他的確是一個極富能力與責任感的人。
“我明白了……”帕累托爵士沒有拒絕的理由,的裡亞斯特的確沒有了未來——至少目前在意大利人手裡已經看不到未來了。
“閣下,船已經準備好了,我會派人帶您去的。”馬西莫雖然身材肥胖,但他的身手卻出乎意料的敏捷,他幾乎是瞬間就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接著叫來了一名滿臉驚慌的仆役“格洛特,你帶這兩位先生去港口……11號泊位……對,那艘最大的船……”
“嗯,就是這樣。”馬西莫吩咐完,向帕累托爵士道彆之後便轉身想要離開,不過他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隨後回頭喊道“格洛特……你也一起走吧。”
仆役並沒有說什麼,他依舊在帕累托爵士和卡洛斯兩人前方帶著路,不過卡洛斯能明顯感覺到這個男人的身體在顫抖——雖然不知道是因為失落而顫抖還是因為激動而顫抖,但顯然是在顫抖。
他又回頭看了看轉身回屋的卡西莫——他的身影蕭瑟、落寞,但卡洛斯卻能看出這應該是這個男人一生中腰杆挺得最直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