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人沒有祖國！
“你說的沒錯。”亞努什本想辯解什麼，但最終還是放棄了“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而屬於我的理想則是得到一個獨立的國家。”
“我們的貴族太軟弱了。”亞努什似乎找到了一個難得的傾訴點，他沒有在意現在的場合是否合適，便自顧自地傾訴了起來“不論是匈雅提、科蘇特還是亞蓋隆家族，他們都已經徹底臣服在了奧地利人的腳下。雖然總有像我、像我的朋友們——”
他轉向了自己身後的數名同樣來自匈牙利的學生“我們、或是我們的家族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命運，我們渴望一個統一的、自由的匈牙利。的確，我來這裡的目的很簡單，僅僅隻是為了學習這裡所標榜的那些獨立與自由的知識。”
“你說得對，非常對，朋友。”亞努什突然走向了卡洛斯，抱緊了他“我想明白了，不管您來自何方，但您現在獲得了佩奇的波普家族的友誼。”
卡洛斯被一個大男人突然抱住很不習慣，但他同樣聽見了亞努什接下來的話，因此便沒有說什麼。他曾聽聞匈牙利人是遷到歐洲的匈奴人的後裔，那麼想來抱禮這種頗具草原風格的禮儀也應該是匈牙利的特。
“亞努什同學，你言重了。”卡洛斯等亞努什放開了自己，才說道“現在的當務之急不該是這個，而是應該化解你們和這些羅馬尼亞朋友之間的矛盾才是。”
亞努什聞言一愣，隨後勃然醒悟般地把頭轉向了在一旁乾看著的米利察·約內斯庫——本來氣憤難當的米利察一乾人現在正在思考著卡洛斯和亞努什的話，而且顯然已經思考出結果了。
“是我們的錯，波普同學。”米利察見眾人的目光轉向自己，便很誠摯地說道“我在這裡向你道歉，我們太衝動了。”
“這位朋友說的很對，我們根本沒有必要因為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而相互敵視。”米利察同樣走了過來，握住了卡洛斯的手“我們目前的共同敵人是奧地利人——雖然在羅馬尼亞支持我們反抗奧地利人統治的人們並不是很多，但我相信在我們和我們的朋友們的共同努力下會變得更多。”
“也希望你們那裡一樣如此，波普。”米利察放下了手，接著把目光轉向了亞努什，期待著他的回應。
“首先，我再強調一次，我叫亞努什，不叫波普。”亞努什皺著眉頭清了清嗓子，他帶著濃厚匈牙利口音的德語在發卷舌音的時候實在是令人忍俊不禁“其次——”
他嘗試抱住米利察，但米利察的動作卻與他微胖的身材並不相符，很輕鬆地便閃開了亞努什的擁抱“我們現在應該算朋友了吧？”
“的確。”米利察點了點頭“我們現在是朋友了，至少在我們從這個學院裡畢業或是奧地利人倒台，我們一直都是朋友。”
“那麼……”等亞努什和米利察恩愛完了，他們才戀戀不舍地轉向卡洛斯“說了這麼久，我們還不知道您的身份呢，請問您是？”
“咳咳！”卡洛斯清了清嗓子，現在他麵對的不是德意誌的不知道派係的自由主義者，而是來自匈牙利和羅馬尼亞的複國主義者，自己必須相對準確地把握住立場才是“我是來自意大利的卡洛斯·加洛林，如你們所見，勉強算是個貴族。”
“我倒沒想到現在還有加洛林這個姓氏。”亞努什顯然聽說過卡洛斯的姓氏，畢竟他是來自匈牙利的貴族，而在這個時代貴族的知識儲備要遠比普通人來的更為厚重“不過看起來您和您的家族已經衰落了。”
“我和我的家族會再次崛起，意大利同樣也是。”卡洛斯並不喜歡睜著眼睛說瞎話，當初被家族送去孤兒院就代表了與家族恩斷義絕，自己出了加洛林這個姓之外已經和這個家族沒有任何關係了，但他不可能直接說出來“我相信波普家族、約內斯庫家族同樣也是如此。”
亞努什和米利察點點頭表示讚許，他們都是來自各自民族的貴族家庭，從小接受高人一等的貴族教育——哪怕他們的國家不屬於自己，但他們也是貨真價實的貴族——頑固、守舊、滿腦子的尊卑觀念，和普通人天生八字不合。
卡洛斯有些遺憾，這些匈牙利和羅馬尼亞人的理念與自己完全不同，雖然現在忽悠住了他們，但如果自己日後想要統合校內的學生組織或是借助他們的力量，想必應該是困難重重。
下午就快結束了，黃昏的橙黃色光芒籠罩了整座布拉格城。來自匈牙利的亞努什邀請了卡洛斯和米利察一乾人前往自己在布拉格的居所享用晚宴——被哈布斯堡家族所籠絡的匈牙利貴族們在奧地利帝國的地位僅次於德意誌貴族們，亞努什所在的波普家族雖然並不是什麼知名家族，但在佩奇附近的鄉村依然擁有極大規模的土地和農民——按照卡洛斯的說法，這叫舊土地貴族的嘴臉，不過他僅僅隻是在自己肚子裡腹誹而已，並不會說出來。
這種充滿了諷刺意味的話翻譯過來就是羨慕嫉妒恨，由於是奧地利人的拉攏對象——儘管匈牙利人本身不怎麼接受這種拉攏——匈牙利貴族在國內擁有超然的地位。卡洛斯現在所在的這座城郊古堡顯然就是這種超然地位的連帶產物。
一句話匈牙利貴族有錢，非常有錢，至少比窮到頂的意大利燒炭黨有錢幾百倍。
——卡洛斯並不知道這座古堡是波普和其他幾個匈牙利學生的家族合力租下來的，租期僅維持到他們的學業結束。
“歡迎來到我們的城堡。”亞努什顯然很享受這種類似受人膜拜的感覺，至少窮瘋了的卡洛斯和米利察實在是難以相信這種等級的城堡會出現在亞努什這樣的年輕人的手上——卡洛斯現在身無長物，必須靠著寫作和打零工賺取一些微薄的收入，而米利察——雖然羅馬尼亞那邊多古堡，約內斯庫家族顯然也應該會有這種玩意，但偏遠的特蘭西瓦尼亞山區同樣也是貧窮的代名詞——俗話說得好窮山惡水出刁民，特蘭西瓦尼亞吸血鬼之類的傳言大概就是這麼來的吧。
城堡內的訪客並不僅僅隻有卡洛斯和一眾羅馬尼亞人，同樣還有一些看臉就知道來自北歐的年輕人們和數名俄國人——相當保守的俄國貴族學生，天知道他們來布拉格的目的是什麼。
聽完波普的介紹，卡洛斯才知道他同樣邀請了學院內的那些貴族學長們，雖然願意來的並不多，但總有一些人會耐不住跑來蹭飯。卡洛斯並不想去和這些學長們打交道，畢竟他們恐怕已經有了自己的組織和領頭人，而且學長的身份擺在那裡——這是一種學生特有的心理，學長對卡洛斯這種學弟新生的態度因為這種心理而無法擺在同一水平上。
簡而言之，這些學長們自視高學弟們一等，亞努什的晚宴便是一個例子，來參加的寥寥幾名學長們聚作一團，和那些歡快的北歐學生們完全不在同一個世界。
“我來介紹一下。”亞努什從一名侍從的托盤上取下兩杯色澤嫣紅的葡萄酒遞給了卡洛斯和米利察，接著同一名金發的北歐學生打了個招呼“這位是來自瑞典的卡特曼·克裡斯托，是我們的瑞典朋友的帶頭人。”
卡洛斯很勉強地同那名卡特曼·克裡斯托打了個招呼，看著他繼續處理自己那盤生牛肉——他很慶幸這位卡特曼不記得自己，但自己還記得他。他就是前些日子在“哲思”點了盤生牛肉的那個家夥，因為這件事卡洛斯對這人還保留了很深的記憶。
他往那位卡特曼身邊望了望，果然找到了前些日子在咖啡廳裡見到的另外三人，不過他們顯然都沒有認出卡洛斯來——畢竟有誰會在意咖啡廳裡的一個侍從呢？
“還有這位。”亞努什又不知道從哪裡拽出來一個紅發的年輕人“諾頓·阿格裡斯托夫，我們的丹麥朋友。”
紅發的年輕人向卡洛斯他們致意，接著又回到了自己的圈子裡。
“嗯……還有最後一位。”亞努什顯然對於在宴會上找人雖然本身沒幾個人得心應手，他很快便在一處角落裡找到了他想要的人。
“斯滕克爾·金鬆林，我們的挪威朋友。”
卡洛斯突然覺得自己參加了一場有些了不得的宴會，如果波普·亞努什不是故意的，那麼顯然他的神經非常大條——卡洛斯寧願相信是這個原因，畢竟如果他是故意的那麼他的心機該有多深……
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三位生死冤家齊聚一堂，丹麥、瑞典和挪威三個王國撕來扯去幾千年，它們之間的矛盾可不是這麼區區一場晚宴就能夠解決的……
卡洛斯繃著頭皮盯著亞努什的眼睛看，似乎想從他的神情裡看出什麼來，但最終隻得到了亞努什一句摸不著頭腦的話“呃，卡洛斯，您盯著我看……呃，您為何不去吃些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