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人沒有祖國！
白天來到“麗人”成衣店，卡洛斯終於得以窺見這個胡斯黨秘密基地的全貌。
這是一家相當豪華的成衣店，據維爾特所說，這家店明麵上的所有者是一名市政議會的參議員——這些參議員一般由城市中產階級組成，他們通過共和會議的形式決定整座城市的建設計劃與行動綱要。城外的鄉村貴族們沒有資格參加、同樣也看不起布拉格的市政議會，這也是這個議會中並沒有任何一個貴族的原因。
城內有相當多的產業都是胡斯黨的秘密基地，“麗人”並不是其中最重要的一處，但卡洛斯沒得選擇。
羅德尼克·塔裡特羅布這個中年大光頭在布拉格胡斯黨中的地位應該算得上比較高了，能夠成為一處秘密基地的頭頭，他顯然也是有自己的本事。卡洛斯從來不會以貌取人，儘管羅德尼克長相挺憨厚，但隻要智商正常的人都能想到他能混到現在這個位置顯然有自己的能力與手段。
“你打算追緝那個殺人魔？”羅德尼克問道，他端坐在一把普通的木頭椅子上，椅子隨著他的輕微擺動不斷地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著實讓人有些擔心它是不是隨時可能斷裂。
“是的。”卡洛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如同貓尿似的餐酒在他的口腔中不斷震蕩，出於禮節問題，他還是勉力把這口貓尿給咽了下去，接著把酒杯擺的離自己遠遠地。
“羅德尼克先生您大概還不知道，我已經被那個殺人魔盯上兩次了，也辛虧我的命比較大，才能兩次都僥幸從那個殺手手中逃脫——隻不過免不了受些折磨就是了。”卡洛斯裝作一副心有戚戚的樣子，不過事實上倒也的確如此，昨天晚上如果不是他胸口一直放著的那塊懷表幫自己擋了一槍，恐怕他現在就算沒死也會躺在醫院裡因為鉛彈造成的傷口感染而不斷。
“我明白了。”羅德尼克並不是不上道的人，卡洛斯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騙他，這並沒有什麼好處，那麼卡洛斯恐怕真的是想要抓住這個殺手以保證自身的安全“事實上我們胡斯黨也調查這個殺手很久了，不過由於那些秘密警察的乾擾和那個殺手的確來無影去無蹤的關係，調查到現在為止進展緩慢……”
“我這裡倒是有一個線索。”卡洛斯突然提到，羅德尼克並不會故意隱瞞線索，但有些時候隻有多方的情報彙總在一起事件才會豁然開朗“就我所知，那個殺手應當是一個左撇子。”
“如果是左撇子的話，那麼事情就說得通了。”羅德尼克點了點頭，他倒不在意餐酒那貓尿似的味道，直接仰起脖子一飲而儘，這讓卡洛斯看得心驚膽戰，至於一旁的維爾特在嘗過那味道之後也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羅德尼克“事實上我們已經和下城區的老板談過了，下城區那邊同樣也不清楚此人的來曆，不過他們並不打算參與進來——那些自私自利的家夥隻關心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隻要殺人魔不到下城區惹事他們就不會管。”
“但是他們倒是了一個有趣的情報。”羅德尼克接著說道“曾經有人向他們那的鐵匠鋪訂購了一支很特殊的匕首，因為那件事實在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所以那個老鐵匠也記了下來，我們詢問情報的時候他們也一並說給了我們。”
“哦？那具體是什麼情況？”卡洛斯問道，那個殺手的確是用的匕首沒錯，隻不過他第一次暗殺時被自己打落在地的匕首已經被萊特霍姆警長作為作案證據收走了，他有點責備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研究一下那個匕首，想來適合左撇子用的匕首並不常見，肯定有一些鮮明的特征在裡麵。
“那把匕首的確是按照左撇子的習慣製造的，隻不過無論是下訂單還是取貨那個買匕首的人都把自己全身包在兜帽風衣裡，他們看不清臉——不過就算看清了，都這麼久了估計早就已經忘了吧。”
“但這情報對我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幫助。”卡洛斯皺起了眉頭“殺手是一個左撇子，他有一把特彆訂製的匕首……”卡洛斯想了想，他似乎漏掉了關鍵的一點“對啊，我差點都忘了，他還有一把槍，而且應該是一把輕巧的手槍。”
“那這個人的身份就很值得揣摩了……”維爾特突然插嘴道“帝國對槍支的管製還是相對嚴苛的，尋常的市民顯然很難弄到槍支——即便是有，大部分也應該是那些做工粗劣的鳥槍或是從軍隊裡汰換下來的老舊步槍。”
“而手槍——”他咂了砸嘴“想弄到這玩意可不簡單呐。”
“所以我們也許可以認定這個殺手應該是一個很有背景的人。”羅德尼克想到了這茬便說了出來，他用左手撓了撓自己發光的腦袋“而且不光是有背景，他在布拉格至少也應該有自己的據點甚至同伴——不然我們沒有辦法解釋他為什麼能這麼輕鬆地消失在大庭廣眾之下，還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
“所以我們可以排除近期進入布拉格的外來者以及那些普通的市民。”羅德尼克接著說“市政府曾經粗略統計過市民的持槍數，布拉格幾乎所有的槍支都在警務委員的檔案裡有相應的記載，而這些槍支全部都是老舊的步槍，也有一些祖上傳下來的鳥槍。”
羅德尼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貓尿“那麼這個殺手的身份應該很明顯了，他很可能在布拉格擁有官職，甚至可能擁有相當大的勢力——但說實話我很難相信這個結論。”
他攤了攤手“畢竟如果殺手很有勢力的話，那他為什麼要跑到泰恩區到處殺人？想要殺人去下城區隨便買點奴隸不就可以了嗎？”
卡洛斯心裡倒是有彆的想法。一個人想要殺人可以有千萬種理由，但一個連環殺手的作案動機卻幾乎乏善可陳，在他看來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員們反倒更有可能是幕後真凶——那些大老爺們追求刺激、想要活個精彩的小心思那可是相當的活躍，卡洛斯就記得前些年《年鑒》雜誌曝光過一個叫薩德的法國侯爵（死於1814）——那家夥倒真算得上是一個官能小說界的文豪，隻不過可惜是個大。
這些位高權重的人通常都會有有些異於常人的興趣愛好，亦或者是政治仕途的不順導致內心的突然扭曲——但不管怎麼說，現在這些僅僅隻是猜想，想要找到真凶那還需要一些決定性的證據和線索。
和羅德尼克廢話了半天，卡洛斯並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情報，這不禁讓他有些失落。不過他沒打算這麼消沉下去，他相信自己總歸有一天能解決掉這個隱藏在黑暗中的威脅。
卡特曼·克裡斯托和斯滕克爾·金鬆林自從聯合之後就一直麻煩不斷。先是那些丹麥人不斷地向他們挑釁，然後是突然殺出的兩個五大三粗的俄國莽漢——光是那兩頭熊的塊頭就足以抵得上四個他們。
卡特曼和斯滕克爾在接受了卡洛斯的理論之後思維明晰了不少，他們也能理解了自己國家的現狀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不外乎保守的舊土地貴族勢力妄圖牢牢把握自己的權柄，遏製進步的思想和新社會形態的演變。
他們也曾嘗試過向丹麥人和俄國人推銷卡洛斯的那套思想，隻不過丹麥人和俄國人的民族主義情緒更重一些，在他們看來瑞典人和挪威人是奪取他們領土（姑且算是）的仇敵，那既然是仇敵，他們所說的話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好話了。
卡洛斯管丹麥人和俄國人的思想叫極端民族主義——或者可以說成是被封建保守勢力所利用的極端民族主義，他們同其他人一樣熱愛著自己的祖國，想讓它繁榮富強，但他們卻同時又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不能正確地認清真正的敵人，從而甘願成為“代表”國家與民族的封建保守勢力的打手。
不過學院的局勢倒談不上緊張，雖然雙方互相看不對眼，但他們總歸還不至於大打出手。不過說實在話現在的狀況真的已經有點像一個一點就炸的火藥桶了。
卡特曼和斯滕克爾一直期待著卡洛斯的出現，這個男人已經大概有將近一周沒有來上課了，他們並不知道卡洛斯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他們相信卡洛斯絕對不會拋棄他們——自由主義者不分國籍與民族，在保守主義的大潮之下，如果他們做不到抱團取暖，而是像丹麥人和俄國人一樣盲目對立的話，恐怕很快就會被曆史的潮流衝垮。
詭秘的氣氛籠罩著布拉格，不論是稅務官的到來，還是突如其來的殺人魔，亦或者是查理大學內不斷傳播的進步思想，或者是潛藏著的梅特涅的秘密警察和胡斯黨……自由主義之都的布拉格的上空已經黑雲滾滾，滂沱大雨即將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