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人沒有祖國！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正坐在自己莊園陽光明媚的花園裡品著美酒的梅特涅差點把自己從椅子上摔下去，他好不容易才穩住被他的腳突然踹歪的桌子上不斷晃動的那瓶葡萄酒，接著才問道“布拉格發生了連環殺人案？”
“千真萬確，大人。”來人很恭敬地站在一旁說道，這個留著兩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頭上戴著一頂圓筒形的地灰色軍帽，全身都穿著非常乾練的奧地利正規軍軍裝——他帽子上和領口的雙頭鷹徽記證明了他的身份。不出意外的話，這個穿得像軍官一樣的男人應當是梅特涅手下的秘密警察，說不定還可能是一個不小的頭目。
“另外布拉格還發生了一件事情。”那個男人沒有猶豫地繼續說道“布拉格伯爵被害，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他的弟弟謀殺了。”
“但這和我們並沒有關係，這僅僅隻是一次普通的貴族仇殺罷了。”梅特涅微微頷首，他已經從剛剛的震驚裡恢複了過來“我們先來談談凶殺案吧，那個連環殺手被捉住了嗎？”
“報告大人，並沒有。”男人搖了搖頭“布拉格警局的能力顯然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麼差，但同樣也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麼好，那些家夥到現在為止對整個事件依舊一頭霧水，和我們一樣——不過我們雖然不知道殺手的來曆，但總歸還是已經稍微有點線索了。”
“我責令你們儘快把那個殺手捉住，布拉格是帝國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它經不起任何可能潛在的打擊——哪怕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殺手所乾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都有可能會激起布拉格的民怨。”梅特涅這麼說道，接著從自己的上衣兜裡掏出了一張紙遞給男人“這是我的特彆命令，我現在任命米·特裡·斯蒂芬格爾從男爵擔任特彆派駐布拉格的全權事務官，務必儘快解決布拉格殺人魔的事情。”
“是，大人！”從男爵點了點頭，雖然他現在有些疑惑為什麼梅特涅會突然下發這樣的命令，但是作為一個稱職的秘密警察，哈布斯堡家的狗腿子，他也知道什麼事該問什麼事不該問“請問大人，還有彆的任務或要求嗎？”從男爵打算退下立即去行動了，不過在這之前他還需要問一下梅特涅是否還有彆的命令“還有澤多尼茨基（警察部長）大人那邊……”
“這件事情我會自己去跟他說。”梅特涅擺了擺手“還有，到了布拉格記得同特裡德爾說，讓他彆忘記他的任務。”
“是，在下明白了。”男人行了個禮，接著徑直離開了莊園。他是哈布斯堡家的狗，既然梅特涅這個主人的代言人下達這樣的命令，那麼他也沒有理由不遵循，哪怕那個命令有多麼的荒唐。
梅特涅握緊了裝滿葡萄酒的酒杯，但就是喝不下去，儘管已經同特裡德爾講得明明白白了，他也還是很擔心自己女兒的安全——從特裡德爾這麼大年紀仍舊一事無成，還要托著自己的關係才能混一個稅務官的活計就能看出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梅特涅本以為布拉格應當平安無事才選擇的特裡德爾，但現在他覺得自己似乎做出了什麼錯誤的決定。
花園的旁邊就是一處隻屬於他的私人的小教堂，他放下酒杯緩緩走向那裡，為自己的女兒祈禱了起來。
特裡德爾在聽說自己的“女兒”遭到襲擊差點身亡的事情之後大發雷霆了一番，為了緩解這位尊貴的稅務官大人的怒火，布拉格的市長和警務委員隻能站在震怒的特裡德爾旁邊接受這位稅務官的責罵。
在帝國，貴族的身份是天生比普通人要更加高貴的，即便特裡德爾隻是一個一事無成的平庸的男爵，但身為中產階級代表的市長和警務委員在麵對他的時候還是不得不畢恭畢敬——稅務官掌握了稅務大權這件事先不說，更重要的是現在波西米亞人還沒有準備好，提前激起哈布斯堡的怒火顯然對他們沒有好處。
特裡德爾其實也是有苦說不出，他了解梅特涅的為人。他在年輕的時候和梅特涅有些關係，這才能在現在腆著臉找他要來這個稅務官的活——而梅特涅把自己的女兒交給他照顧顯然也是出於信任。
但如果梅特涅的女兒在自己的手上出事了那事情可就大條了，自己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梅特涅賜予的，梅特涅隨便一張嘴自己就可能丟掉現在的職務，而自己如果脫離了梅特涅的勢力，那麼因為梅特涅的關係而變得對自己稍微恭敬的家族——
更彆提說不定梅特涅會為了泄憤而把自己殺了。雖然在帝國謀殺貴族是非法的，但作為帝國最有權勢的人，梅特涅想要捏死一隻小蟲子還是非常輕而易舉的。
特裡德爾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為了自己的安全，也為了自己未來的仕途，他必須在自己在布拉格的這段時間裡保證“女兒”的安全——至於離開之後，那就不關他什麼事了。
裡特洛克市長和警務委員一起退出了布拉格城堡裡特裡德爾的房間，他的表情在關上門之後變得一青一紫。
泥人也有三分氣性，更何況掌控著布拉格實權的堂堂市長。不論是什麼人，被一個狗仗人勢的家夥這麼活生生地罵了一餐、噴了一臉唾沫星子肯定都不會好受。
無論是市長還是警務委員，他們看對方的眼裡都是充滿了怒火——不過是梅特涅的一條狗而已，竟然敢欺負到我們頭上。
“市長閣下，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警務委員問道，他們走在布拉格城堡空蕩蕩的回廊裡，鞋跟翹著地板咚咚作響。
“還能怎麼辦！”裡特洛克市長不滿地說道“責令萊特霍姆加大搜查力度，給他全市的資源，務必儘快抓住那個該死的混蛋。”
“那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警務委員的聲音裡充滿了不可置信“這個家夥已經欺負到了我們頭上，如果這件事情傳出去，我們還怎麼在布拉格立足？”
“小不忍則亂大謀。”裡特洛克嘟噥了一句從東方傳來的諺語“先讓那個白癡得意幾天，他還要在布拉格呆上半個多月，到那個時候我們的計劃差不多就該準備萬全了。”
“那那個家夥的女兒該怎麼辦？這次的事情就是因為那個女孩而起的。”警務委員問道，在他看來暫時報複不了特裡德爾，報複他女兒到沒什麼問題。
“記住，我們不是土匪！”裡特洛克狠狠地罵了一句，嚇了警務委員一跳“即便特裡德爾再怎麼可恨，她的女兒也是無辜的。我們不能在自詡正義的同時還做那些齷齪的事情。”
“我明白了……”警務委員瞬間蔫了，他想到找克萊門汀的麻煩隻是臨時起意，裡特洛克這麼一說他才想明白，女孩是無辜的，自己恐怕被憤怒衝昏頭腦了。
“在萬事俱備之前，我們隻能忍耐。”裡特洛克市長同警務委員一起走出了壓抑沉悶的布拉格城堡，放眼山下繁華的城市“我們的理想是遠大的，所謂的私人恩怨，在我們的偉大理想麵前都不值一提。”
“哈布斯堡們已經統治我們太久了。”裡特洛克放眼這座偉大的城市，雙眼有些朦朧“曾經我認為我們被哈布斯堡們統治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但後來一個男人打破了我愚蠢的幻想，他告訴了我現實。那個男人給予了我們傷痛，但卻同樣拯救了我們，他賦予了我們值得為之奮鬥終生的目標。”
“當布拉格的小夥子們在同法國人作戰的戰場上失去自己生命的時候，我隻是單純地怨恨那個貪得無厭的皇帝，但後來哈布斯堡們的所作所為卻讓我明白，或許那位皇帝才是正確的。”
“……”警務委員默不言語，他並沒有裡特洛克市長這樣深刻的見解，他隻是一個單純熱愛著布拉格、熱愛著布拉格人民的布拉格人而已。
“但在此之前，那個囂張的殺人魔必須得到懲罰。”此刻的裡特洛克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特裡德爾麵前的虛以委蛇、畢恭畢敬，充滿希望與自信的他看起來同剛才判若兩人“我覺得我們不能再放任那個家夥了。”
“可是您前些日子不是還同意了議會的……”
“我後悔了。”裡特洛克平靜地說道“雖然那個殺人魔的惡行能夠激發人民的情感，積累人民的怨氣，儘管這樣做可能會極大的幫助我們將來的行動。”
“但是我現在倒是想明白了，我是布拉格人，是布拉格的市長。如果我不能保護市民們的安全，反倒要為了理想犧牲他們的生命，讓我們偉大崇高的理想蒙塵——胡斯是絕對不會認同這樣的做法的。”
“至於那幾條狗，就讓他們再囂張幾天吧。”特裡德爾加快了腳步“鳳凰自餘燼中得到涅槃，而那些悲痛、仇恨、醜惡……這一切的一切，終將在那名為自由的烈火中化為飛灰。”
“自由萬歲。”跟在他身後的警務委員接著說道“願我們的信念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