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
就是因為窮,他離家了,然後被當作流民編入了京兆廂軍,後因為能打被挑入了汴梁京營,再進三衙步軍司,成為一名禁軍伍長。
一年前開始學寫字,因為他是受命隨船南下去尋找胡椒的禁軍士兵之一。
廣州城,他砍過帶私兵逃稅反抗的大食商人。
占城。
他北上砍過瞿越比景城一將軍的腦袋,西去砍過一城寨叛軍的貴族,南下掃平占城王國不服王化的山匪亂賊。
帶著一身的傷在兩個月前坐上往汴梁運麻料的船,作為回鄉探親的第一批士兵。
兩個月過去了,傷也好了,這一路坐船人也養的有些微胖。
終於,他又一次站在處當年他回首落淚土嶺上。
七年了,當年的少年已經成人。
“什麼人?”幾個巡山的村丁拿著木杆矛圍了上來,但都沒有將矛對準他,畢竟這位還帶著一個婆娘兩個女娃子。大大小小帶著十幾個包袱。
男人看了看四周,突然手臂一抖,一把精鋼方口長刀亮了出來。
就這口刀。
識貨的人一定會說,放在京兆,五貫錢你買不走。
巡山的村丁見到刀瞬間就緊張了。
“哈哈哈!三狗、驢蛋子、狗剩子,哈哈哈!”男人笑的極狂,笑著笑著淚就湧出來了“我,我是四狗子。”鐵塔一般的漢子象個孩子一樣泣不成聲。
七年,白家老四離家七年,沒有一點音訊。
是死是活無人知曉。
白家。
白老漢四十九,看起來象七十歲的人,佝僂著身子坐在屋外編筐,白母四十五,在床上病著,身體虛下不來床。
白家老大跟著縣令去打西番賊兵。
老二的婆娘因為家裡窮,跑了,白家老二跟著商隊去靈州,多少能掙些錢回來。
老三跌破了,守著家裡三畝薄田,婆娘瘦的象根柴。
“爹爹在上,兒不孝,給爹爹磕頭。”
白老漢愣在當場,這長相依稀象自家娃子,可這一開口不是,咱家娃子講不出這縣裡讀書人的味。
“爹,兒在外讀了書,娶妻納妾,非不想歸家,無奈軍令如山。今得大帥恩典兒才可歸鄉省親。”一個粗人,硬是在占城變成了讀書人,這事,也隻有劉安乾得出來。
強製讀書,不讀書不讓出任務,不讓上戰場。
“兒有大名了,兒立下軍功,大帥賜名白海峰,取名兒立功之地,海雲峰。”
白海峰講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白老漢這才信了,這回來的壯漢是自己的兒子,親兒子。
當晚,白海峰帶著自己的婆娘,來自新羅的婆娘在村裡挨家挨戶的磕頭、送禮。感謝他們在自己離家這些日子照顧父母。
而兩個倭女妾室,新羅婆娘可是學過漢禮的,硬是沒讓跟著。
這磕頭是苦活,可卻代表地位。
一個妾,還沒有資格隨家主磕頭,更沒有資格在祠堂門外磕頭的,更何況還是倭妾。
入夜,這平時舍不得點的油燈也給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