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拂曉顧青城!
顧青城離開的這個下午,楊拂曉在家裡,簡單的做了一些家務,看沈晚君在織毛衣,便也坐過去學,睿睿這個小孩子看起來也是挺開心的。坐在一旁,就算是看織毛衣都覺得十分有趣。
沈晚君會織那些十分繁複的花樣,教了楊拂曉一個最簡單的。
楊拂曉先用灰色的線,練練手,反複的平針針腳。
忽然,樓下的王媽叫了楊拂曉一聲。
“秦小姐來了。”
楊拂曉手中的毛衣針。就這麼紮在了手指上,出了血。
………………
秦笙是來找顧青城的?
可是顧青城有點事情要去外地啊,楊拂曉看見毛衣線上沾上了一點紅,也沒有來得及拆掉重新織,扔到一邊,就下了樓。
王阿姨已經將秦笙請進了房間,楊拂曉下來之後,首先就先問了新年好。
元宵節還沒有過,自然還是過年。
秦笙向楊拂曉身後樓上看了一眼。“顧青城出去了?”
楊拂曉招呼王阿姨倒水,“他有點事情去外地了,沒說要多長時間回來,他說儘量是今明兩天趕回來。”
秦笙“噢”了一聲。
楊拂曉記起來在前些天晚上,秦笙打電話給顧青城,便主動問秦笙,“你是遇到什麼麻煩事了麼?你看看我能不能幫忙?”
秦笙眨了眨眼睛。
現在秦笙已經懷孕將近五個月了,身上穿著孕婦裝,也是很明顯。
秦笙歎了一聲氣,“我和安澤少吵架了,之前那個晚上和顧青城打電話,原本是想要來紫荊園借宿的,但是覺得你們都在家。大半夜的打擾也不好,所以就去了酒店。”
楊拂曉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默默地腹誹了一句你也知道大半夜的麻煩彆人的老公不好啊。
王阿姨已經端著水杯過來了,放在麵前的茶幾上。因為秦笙懷著孕,所以王阿姨沒有泡茶,隻是在水中放了兩勺蜂蜜。
楊拂曉端起水杯“你既然來了,顧青城不在,那你不妨給我說說,看看我能不能幫你的忙。”
還是因為秦笙和婆婆之間的一些矛盾,主要就是秦笙不想要婆婆搬過來住,還想要回到娘家去和自己的母親住。婆婆就看這個出身演員的兒媳婦兒沒有了好感,就跟自古以來大家族的那種人看戲子地位低是一樣的道理,倒是讓安澤少在中間就犯了難。
楊拂曉聽秦笙這麼一通話下來,覺得有點……頭大。
婆媳關係不和諧……
這對她有點遙遠了。
最起碼顧青城的母親沈晚君現在來到紫荊園的這一個多星期裡,她和婆婆還是相處十分融洽的,沈晚君也脾氣好,什麼時候都不會讓楊拂曉做,再加上中間有睿睿這個調和劑,蘇煙也在紫荊園住著,所以,那種經常會出現的婆媳矛盾壓根就沒有出現在她的身上。
況且,顧青城和秦笙安澤少算是相識認識,但是楊拂曉壓根對秦笙的這個老公安澤少不了解,就算是想要開解秦笙從她老公這邊下手,也要能下得去手才行啊。
楊拂曉也隻能比較官方的安慰了她幾句,說“其實都還是心裡對你好的……”
“什麼對我好,都是對她自己的兒子,對未來的孫子好,”秦笙說,“如果不是因為我懷的是個男孩兒,現在不一定會怎麼樣呢。”
這句話讓楊拂曉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重男輕女?
等到送了秦笙離開之後,聽見從樓上傳來睿睿的笑聲,楊拂曉才恍惚之間明白了過來。
如果是因為男孩兒女孩兒的這個最基本的問題的話,那麼,像睿睿這種情況又該怎麼說?
楊拂曉一個頭兩個大了。
萬一沈晚君知道了,顧青城是在幫彆人養兒子,那麼這個婆婆……會不會像是秦笙口中所說的那種婆婆呢?
楊拂曉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因為沈晚君第一眼就認準了睿睿是她的孫子,這一點毋庸置疑。
睿睿這孩子聰明伶俐,特彆喜歡,同樣,沈晚君曾經就讀北係,文學素養比楊拂曉這個酒店管理專業出來的半吊子自然要好上好幾倍,陪著睿睿看百科全書,對於睿睿的“十萬個為什麼”,總是能講的十分透徹。
在這一天晚上,楊拂曉下廚煲了個湯,出來之後正好聽見手機鈴聲,便匆匆忙忙過去接。
打電話過來的是盛微微。
楊拂曉接通了電話“微微。”
“拂曉,你媽媽……”盛微微頓了頓,“得了腫瘤。”
“我知道,但是不是手術控製住了麼?”
楊拂曉腦子裡有點懵,之前盛微微告訴過她,然後還特彆打電話回澳門問了一下,確實是腫瘤,但是不是已經做手術成功了麼?
盛微微在電話另外一端說“是……惡性腫瘤,就是在大年夜那天查出來的。”
楊拂曉手中的手機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屏幕一下子暗了。
………………
董哲找到那個孩子,是在西北的一個小山村裡。
從c市到那個地方,不直接通航班,航班降落之後,還要轉車,現在又是春運返程的高峰,車票無疑是最難買的。
顧青城一連幾個小時在路上奔波,在晚上接近十一點的時候,來到了一個小旅館裡休息。
旅館裡麵很破舊,而且好像還泛著一種常年沒有見過陽光的黴味,天花板很高,就算是顧青城這種身高,站在床上都夠不到房頂,房頂是一個吊著的白熾燈燈泡,發出的光不僅微弱,而且還有些微微閃爍。
董哲帶著那個孩子也在路上,但是怕孩子出什麼事兒,便讓手下的一個人先去和見顧青城。
顧青城來到旅館內,眉間緊緊的蹙著,可以看出來的的確確是疲累了。
他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才發現手機已經自動關機了。
顧青城皺了皺眉,找出充電器來給手機衝上了電,開機音樂響起的同時,幾個未接來電進入了視線之內。
一共有五個未接來電中,有三個是盛微微打的,另外兩個是楊拂曉打來的。
顧青城心裡覺得不安生,好像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他立即就給楊拂曉撥回去了電話,但是她的手機卻是不在服務區。
這下,完全印證了他內心所想。
顧青城眉頭始終緊蹙著,眉間有隱約的印記,他即刻便給盛微微回複了一個電話,盛微微說“楊拂曉坐最近一趟的航班去了澳門。”
盛微微頓了一下,“蘇阿姨查出來惡性腫瘤。”
………………
幸好沈晚君現在在紫荊園內,可以照顧著睿睿。
從紫荊園離開的時候,睿睿抱著楊拂曉的脖子不肯撒手。
楊拂曉了解睿睿的這種心理,自從睿睿出生以來,不管是在國外還是回到國內,睿睿一直都是在她身邊的,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媽媽隻是出去幾天,會很快回來的,”楊拂曉撫著睿睿的背,“有奶奶在家裡陪你。”
睿睿抱著楊拂曉的胳膊終於鬆了,點了點頭,衝著楊拂曉擺了擺手。
蘇煙在紫荊園也沒什麼事兒,便陪著楊拂曉一同回澳門。
在電梯門口等待的時候,蘇煙看了一眼還在門口站著的睿睿,說“他很粘著你。”
楊拂曉笑了笑“從小都是我帶著他的,一時間分開,可能是有點兒受不了。”
蘇煙看著前麵的電梯鏡麵,說“其實有個孩子在身邊,挺好的。”
楊拂曉記起來在幾年前在上海,蘇煙當時就每個周末都會去一家福利院去陪小孩子,能夠看得出來,蘇煙是真的喜歡小孩子的。
“緹娜姐,你也會有孩子的。”
蘇煙搖了搖頭,垂下了眼瞼,沒有說話。
………………
蘇煙陪著楊拂曉買了機票,在候機大廳內等著,聽著大廳內有些喧囂的聲音,覺得眼前看人都是重影。
蘇煙給楊拂曉遞了一瓶礦泉水,“顧青城的電話暫時打不通,你也彆著急,他的事兒忙完了,肯定會直接飛去澳門的。”
楊拂曉點了點頭“我知道的。”她轉過來向蘇煙勾唇笑了笑,“我沒有著急,隻是有一種……”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
蘇煙靠在公共座椅上,點了點頭,“有一種不僅僅是自己改變了,這個世界也改變了。”
楊拂曉轉過頭來看蘇煙,隻聽蘇煙緩緩開口道“我也有過那種感覺,不過隻是你把自己困在了一個封閉的空間裡的緣故,等你走出來,就會發現這就是一種錯覺,其實世界沒有任何改變,它還是好好的在我們的腳下,改變的隻是我們,不管是變的好,還是變的壞。”
這一刻,楊拂曉看著蘇煙,從死氣沉沉,有了一絲朝氣。
隻不過,到底還是錯覺吧。
到了登機時間,楊拂曉和蘇煙的座位相鄰,閒來無事,前麵有一個乘客正在為座位問題和空乘協調,語氣有些強硬,幾乎機艙內的所有人都在看向這個人。
等到解決過問題之後,便安靜了下來。
人在途中的旅行,總是要有個伴兒的。
楊拂曉拿著一份雜誌隨手翻了幾下,發覺沒有什麼感興趣的事情,便轉向蘇煙。
蘇煙正在閉目養神,在楊拂曉看過去的同時,她好像是有了反應是的,忽然睜開了眼睛看著楊拂曉。
“你知道麼?我第一次乘飛機,是和陸離一起的。”
楊拂曉知道蘇煙現在是有一種想要傾訴的願望,便沒有打斷,將雜誌合上,放在了一邊,雙手放在腿上,做好一個傾聽者。
………………
蘇煙最美好的記憶,就是和陸離在一起的那一段時間。
真的可以沒心沒肺的笑。
自古以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有道理的,和陸離一起去了一趟海邊,蘇煙都感覺到內心被滌蕩了,陸離的純淨美好,真的是很有感染力的。
蘇煙和陸離坐飛機去海邊,是在高考結束當天下午。
蘇煙前麵的所有科目都考的特比好,但是,在最後一天的最後一門卻缺考了。
她自願放棄可以上國家一本這麼好的條件,而去選擇去藝校學習化妝。
並不是因為她持著所謂的讀書無用論,也不是因為她恃才傲物,覺得學習不學習都沒有多大的用處,而是因為,她必須要走進社會。
按照沈世的說法,她不能在學校裡繼續呆著,大學四年,就算是有實習期,本質上還是需要學習的。
蘇煙和陸離在同一個考點,卻不是一個考場的,她坐在考試的學校外麵,背靠著綠色的欄杆,看著麵前黑壓壓的家長,聽著耳邊躁動的蟬鳴聲。
有很多家長看著蘇煙,都覺得挺奇怪的,也不知道這個小姑娘在這裡坐著是要做什麼的,甚至還有一個家長過來問,“妞兒,你咋不進去考試呢?”
旁邊有人附和“準考證沒拿能找人證明的,趕緊進去考吧,多少年就等著一回呢。”
家長都還是老一輩的思想,就跟古代寒窗苦讀十年,就等一朝中第是一樣的道理。
蘇煙說“我不是來考試的,我是來等人的。”
她就這麼靜靜地坐著,坐了三個小時,直到身後的操場上響起結束的鈴聲,她低著頭,眼淚從眼角掉落下來,打濕了衣襟。
就這麼放棄了,其實還是不甘心的。
其實她學神的光環,也並不是平白無故就得來的,除了在學校的學習之外,在課下時間,哪一天晚上不是學到淩晨呢。
她一直都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幸運女神的光環也從來都不會降臨在她的頭上。
陸離比蘇煙還要著急,他從考場出來之後,才發現蘇煙並沒有去考最後一場!
他從考場飛奔出來,就開始四處尋找蘇煙的影子,看見蘇煙坐在欄杆前麵,低著頭,頭發披散下來完全遮住了臉頰。
“蘇煙,你為什麼要缺考!你剛才……”
陸離衝過去,蹲下來就想要搖晃蘇煙的肩膀,當她的頭發向後散開,露出一張滿是淚痕的小臉,他口中的話就戛然而止了。
蘇煙哭的這麼厲害的時候,除了那一次因為勾起蘇煙兒時慘痛的回憶,就是這一次了。
陸離伸出手來為蘇煙抹去了眼角的淚水,“煙煙?”
蘇煙忽然間就深處雙臂來抱住了陸離的脖頸,埋首在他的頸項間痛哭出聲。
在陸離看來,蘇煙是一個特彆堅強的女孩子,就算是在陸榮那種人渣的淩虐的時候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這種堅強女子的眼淚,更加讓人心疼。
陸離感覺到脖頸處的襯衫已經濕透了,向裡麵一點點的滲透,他可以感受到此時此刻蘇煙內心裡的悲涼,更加抱緊了她的腰。
過了許久,等到門口的家長和考生都已經散去,隻剩下在街上花花綠綠的廣告紙。
蘇煙直起身來,陸離盯著蘇煙的臉愣愣的看了一下,“你還哭麼?”
蘇煙紅著眼圈,被陸離這一句話給逗笑了,“我要是還想哭呢?”
陸離轉了轉肩膀,說“那就換個肩膀借你靠。”
蘇煙笑了一下,“沒有,我不想哭了。”
從考場走向陸家老宅,蘇煙說“我想去看海。”
她原本隻是這麼一說,但是,陸離當真了,說“好,我們就去看海。”
這天下午,兩人沒有回陸家老宅,直接來到了機場,買了機票,當天夜晚就來到了海濱城市。
蘇煙第一次坐飛機,看著候機大廳內的人,對陸離自嘲地說“如果我說我是第一次坐飛機,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人挺土包子的?”
不過她自己也就是出身於貧苦小山村,說到底也就是個土包子。
陸離看了蘇煙一眼,因為機場的聲音有點嘈雜,他俯身靠在蘇煙耳邊,說“其實我也是第一次。”
蘇煙不用想都知道陸離這句話就是單純安慰她的。
這麼熟悉流程,哪裡可能是頭一次坐飛機。
不過,蘇煙什麼都沒有點破,就跟在陸離身後,亦步亦趨,陸離拉著她的左手,也一直都沒有鬆開過。
兩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濱海城市。
下了飛機,兩人就叫了一輛出租車,不過一個小時,就來到了海邊。
此時,已經接近零點了。
跟陸離在一起的時候,蘇煙的話對於他來說就是金科玉律,隻要是聽見了就必定奉行,所以感覺好像有一種風風火火的感覺。
夜晚的大海,並沒有白天的那種風情燦爛,碧海藍天,而是一望無際的全都是黑色,隻有遠處燈塔的探照燈,旋轉的照過來,在眼前拉長一道光束,照向遙遠的儘頭,點亮了一片星空。
在飛機上,蘇煙補了一會兒覺,除了被夜晚的海風吹的有點冷之外,並沒有覺得困頓,倒是陸離在海邊坐了一會兒,就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最後困頓的都歪著頭一直往蘇煙肩膀上靠。
蘇煙扭頭看了一眼陸離,“我們回去睡吧。”
陸離特彆喜歡蘇煙稱呼“我們”的時候,感覺就好像兩個人真正在一起了。
陸離點了點頭,拉著蘇煙悶著頭就向後走,結果在走過酒店前麵,還差點撞上了路燈竿子,走得東倒西歪的。
夏天,正是海邊旅遊旺季,而陸離和蘇煙兩個人又來的晚,來到前台開房的時候,已經沒了房間,走了兩三家酒店,最終才找到了剩下一間大床房的,而且開價比在招牌上的定價還要高出二百塊錢,擺明了就是想要趁機抬高價碼賺錢的。
蘇煙原本想要理論,不過看著陸離已經困的睜不開眼睛了,整張臉都是暈的,索性便付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