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才是原本的他,被隱藏起來的……真實的他。
關於他,我究竟了解多少?我們的確並肩作戰過,但那隻是最近一個月發生的事,在此之前,我們的生命毫無交集。
但他曾經保護過希琳,也保護過我。
“柯斯塔,”枯葉關切地問,“你感覺怎麼樣?”
退伍兵一臉困惑地看著她,仿佛一時間忘記了她是誰。“枯葉?為什麼……我這是……”柯斯塔語無倫次,欲言又止,仿佛還沒從睡夢中醒來。
雲雀上前一步,“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你又是誰?”柯斯塔問。
“現在是我在提問,”女獵巫人冷冷地說,“回答我。”
“好吧……柯斯塔,柯斯塔·德·梅瑟。”
“年齡?”
“二十八歲……這些問題有什麼意義?”
“不準提問。你的職業?”
柯斯塔用力揉了揉太陽穴,“保險評估員——前提是我就職的公司還沒被炸毀。”
“那麼——”
“夠了,”枯葉打斷了雲雀的下一個問題,“他已經沒事了。”
“隻是暫時的。”女獵巫人不悅地皺起眉,“我見過很多被創傷性應激障礙困擾的退伍兵,有些人在接受心理治療後還能重新回歸社會。但如果他們再次經曆類似的創傷,病症就會複發。因此我不認為讓他上船是個好主意。”
“同意。”蕾雅·克洛芙點頭讚同。
枯葉有些意外地看向她,“我以為你喜歡他。”
“我的確喜歡他,但我不會讓個人好惡影響自己的任務。”克洛芙冷靜地說,“還記得兩周之前他突然從你們麵前銷聲匿跡嗎?他切斷了和你們的聯係,仿佛從人間蒸發了一樣。那時他主動找到了我,讓我把他藏起來。在那幾天裡,我見到了他……與眾不同的另一麵。總而言之,我支持讓他留下。”
“那麼,現在就是二比一了。”枯葉轉向玫瑰。
“這不是投票表決,你們也沒有讚同或否定的資格。”女巫冷冷地回答,“既然他能想起自己是誰,也沒忘記自己身在何地,那我們就沒理由把他排除在外。如果你們對此有任何異議的話,那就想想我們即將麵對的敵人吧——羅勒可不會因為我們減少了一人就手下留情,我們需要集合一切力量,才有機會阻止他。”
“有人想聽聽我的想法嗎?”柯斯塔說。
玫瑰聞言轉過身,一言不發地瞪著他。雲雀和克洛芙交換了一個眼神,但兩人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我知道自己剛剛做過什麼,我已經全部想起來了。”退伍兵看著枯葉說,“很抱歉讓你經曆了那一切,枯葉。我知道你曾經很信任我,所以我無法想象你此刻的感受。”
“你的確無法想象。”枯葉輕聲說。
“所以,如果你認為我應該留下,我就會留在這裡,直到……”
“柯斯塔,彆再說了。”女精靈打斷他,“我當然不希望你留下。希琳需要我們,希琳·瑪爾倫,我們共同認識的那個人——她隻相信自己親眼所見,親身所感,對身邊的每個人都報以善意,絕對不會因為你的過去而評判你。她就是這樣美好的存在。而現在,一個叫羅勒的混蛋抓走了她……我們必須……必須把她奪回來!”
枯葉說著朝他伸出了右手。柯斯塔遲疑片刻,隨後用力握住了它。
“好吧,”索羅金船長歎了口氣,“我猜我的意見已經無足輕重了,是嗎?”
“我會盯緊你的。”雲雀眯起眼睛說,“如果你的病症再次發作,那就不要怪我了——這可不是私人恩怨。”
柯斯塔點點頭,“同意。”
“真希望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克洛芙抱起手臂說,“如果你們搞砸了,這裡的所有人都會完蛋。”
“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結果也是一樣。”女巫露出笑容,“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來吧,該出發了。”
眾人先後登上了小船,躲進了黑布蒙住的船艙裡。索羅金船長低聲指揮船員,將小船推離了碼頭。沒過多久,學院區便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之外。
船上出奇地安靜,隻能聽到緩慢而輕柔的劃水聲。每個人都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想知道自己是否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雲雀盯著坐在自己對麵的退伍兵,後者正在鎮定自若地閉目養神。諸神保佑你,小子,彆逼我殺了你。如果時刻到來了,我不會有絲毫的遲疑……
風靈又不見了,不知道是什麼引開了她的注意力。或許這樣也好,畢竟我們要去的地方對她而言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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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再快點!”風靈尖細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她們已經出發了!”
魚鷹很想繼續加速,但他知道這匹馬已經到了極限。碼頭就在眼前,然而走私者的小船已經離港。
風靈在一座木板橋前停了下來,他迅速翻身下馬,開始搜尋雲雀留下來的痕跡。
四個人……不,五個人曾經站在這裡麵對麵交談,第六個人被第七個人和第八個人搬到了路邊,之後又靠自己的雙腳站了起來。沒錯,他們都上了這座橋,乘船離開了。
“都讓你再快點了。”風靈失望地說,“你看吧,已經晚了。他們都走了。”
“還不晚。”魚鷹說,“你能找到小船嗎?”
風靈歪過腦袋,“當然能,但你已經沒有船了。”
“我不用船,”魚鷹說著解開鬥篷,同時在心裡祈禱自己的體能訓練還沒有徹底荒廢,“拜托了,我需要你在前麵為我引路。”
“什麼?可是——”
他縱身躍入水中,奮力朝海的方向遊去。風靈吃了一驚,但很快跟了上來。
等著我,雲雀……這次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拋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