虯髯大漢又呻吟道“你,你……先扶我坐起來。”
葉天涯又一遲疑,便伸出右臂,穿在那大漢腋下,使勁向上掀去。隻是虯髯大漢身子十分沉重,卻哪裡掀得起來?
那虯髯大漢勉力抱住葉天涯肩膀,一齊發勁,這才掙紮著慢慢坐起身來。他背脊倚著旁邊一株大樹,呼呼氣喘,額頭冷汗涔涔。閉目養神,咬緊牙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顯然痛楚並未減輕。
葉天涯自也累得氣喘籲籲,伸袖抹汗,輕聲問道“大爺,你餓不餓,我去拿饅頭給你吃罷?”
那大漢元氣略複,緩緩睜開眼來,望著他臉,若有所思,緩緩說道“我不餓。小牧童,你……你叫什麼名字?家裡的人……都在附近吧?”
葉天涯道“我叫葉重。我爹娘和兩個姐姐都死啦!我是幫著鎮上苑老爺府中放羊的。”想起亡故的親人,眼眶一紅,險些掉下淚來。
那大漢點點頭,神色甚是古怪,嘴角不住牽動,喃喃的道“這麼說來,隻是你……一個貧弱的……小牧童,也不會有人來……找你啦。”
葉天涯一呆,奇道“大爺,你說甚麼?”
那大漢搖頭歎道“沒甚麼。想不到……慧空這個老禿驢……內功如此了得。老子一世英雄……今日竟……唉,死生由命,這次……隻怕要賭一賭運氣啦!”
他頓了一頓,撐持著盤膝坐定,雙臂平舉,又道“廢話少說,你且坐在我對麵,似我……這般,與我手掌相抵。還有,你……閉上眼睛,隻當自己在睡覺,不可胡思亂想。隻要照我的吩咐,或可……救我!”
葉天涯不明所以,但當此情景,哪敢違拗,隻得依言盤膝坐在虯髯大漢對麵,閉了眼睛,伸出雙臂,與他四手互握,掌心相抵。
便在這一刹那間,鬥覺兩道暖融融的熱氣從那大漢掌心湧入自己掌心,又經雙臂至肩膀,至胸口,至小腹,頃刻間便遍於周身百骸。
那熱氣甚是奇特,勃然而興,沛然而至,源源不斷,愈聚愈多。
葉天涯初時隻覺得全身如同浸在暖洋洋的溫水中一般,說不出的舒服。不料過不多時,體內熱氣充盈已極,恰如火燒般熱了起來,胸口煩躁,又說不出的難受。
待得驚覺想要張口喊叫,意欲起身逃開,卻是口噤體僵,頭昏腦脹,猶如夢魘一般。哪裡還能動彈?
到得後來,但覺身子發滾,汗流浹背,胸口似要爆裂一般。他苦苦撐持了一陣,終於忍耐不住,暈了過去。
昏迷中也不知時刻之過,隻是朦朧間猶覺愈來愈熱,直似在蒸籠中蒸焙一般,又似在炭爐中燒炙一樣。
待得神智漸複,睜開眼來,發覺自己仰躺在地,身上大汗淋漓。那大漢卻是歪歪斜斜的倚樹而坐,腦袋低垂了下來。隻見他頭頂白氣氤氳,雙目緊閉,舌頭伸在嘴外,竟已被牙齒咬得血肉淋漓。
葉天涯翻身坐起,叫道“啊喲,剛才真是熱死我啦!”伸袖抹汗,呼了一口長氣。
他見那大漢不言不動,連叫“大爺,大爺!”
連叫數聲,虯髯大漢始終不答。
葉天涯起身走到那大漢身邊,見他氣息奄奄,一動也不動。當下俯身彎腰,輕輕推了推他肩膀,又叫“大爺,大爺!”
那大漢忽地一聲呻吟,緩緩睜開眼來,有氣無力的道“小娃娃,我……我快要死了,你……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葉天涯心下驚疑,問道“大爺,剛才是怎麼回事?你好些了麼?”
虯髯大漢目光茫然無神,胸口不住起伏,卻已是出氣多,入氣少,慘然道“天亡我也!老子適才……走火入魔,本想賭一賭……運氣,暫時利用你膻中氣海……來轉移和貯存功力,豈知人算……不如天算,這次曾某……卻是賭輸了。嘿嘿,他奶奶的,老子……活不成啦!”
葉天涯不明所以,便道“大爺,要不要我去牽了黃牛來,馱著你去鎮上找大夫?”
虯髯大漢臉現苦笑,搖頭道“不……不用了!”雙目發呆,牢牢的盯住他臉,又道“好孩子,你把……我懷裡的東西都……掏出來罷。趕緊,遲了……便來不及啦!”
葉天涯見他說得鄭重,便即探手入懷,將他衣袋中物事一古腦兒的掏了出來,放在地下。卻是三封書信、兩隻藥瓶、一部黃紙書、一副火刀火折、幾塊金錠元寶、一個油布小包,著實不少。
虯髯大漢連連咳嗽,胸口起伏不定,又道“先把這個……小包袱……打開……”
葉天涯依言將那油布小包撿起,解了開來,見裡麵又是一層綠緞包兒,再行打開,乃是一隻珠鈿鑲嵌、手工精致的黃金盒子,此外還有一張繪著圖形的地圖。
虯髯大漢道“快打開……盒子,取出……金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