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笑看吳鉤!
五十、似曾相識(二)
繡樓客廳之中,燭光掩映之下,“粉菊花”尤琪秀眉微揚,嘴唇一動,粉臉上如同罩了一層嚴霜,冷冷的道“葉相公,今晚你讓工部員外郎衛中亭衛三爺出麵做東,先是夜明珠,後是貓兒眼的厚禮相求,甚至還托了本院中的‘小紅玉’姊姊再三前來。閣下費了這麼多功夫,見麵之後不提正事,卻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大哭特哭,好生無禮。這算怎麼一回事?”
她哼的一聲冷笑,跟著又道“無論閣下在搞什麼花樣,或者故弄玄虛,我勸你還是趁早規規矩矩的為是。”
葉天涯聽了這番嚴辭訓斥,一凜之下,驀地頭腦清醒過來,氣沉丹田,強自收懾心神。在椅上一彎腰,伸手撿起地下的折扇,這才緩緩站起,勉強一笑,躬身行禮,道“尤姑娘,在下葉天涯有禮。”
強顏歡笑,話聲之中猶帶嗚咽之意。
尤琪襝衽萬福,還了一揖,一言不發,眉目間兀自微有慍色。
葉天涯心中略定,暗暗歎了口氣,隻想“葉天涯啊葉天涯,這位姑娘是‘粉菊花’尤琪,不是大小姐。她隻是容貌長得似極了大小姐而已。唉,她若真是大小姐,當日並未中毒而死,該有多好?”
言念及此,心神恍惚,黯然魂銷,眼圈兒又不禁紅了。
尤琪哼了一聲,淡淡的道“葉公子,請坐。”
葉天涯打起了精神,道謝入座。
他又勉強一笑,故意折扇輕搖,說道“適才是在下眼花,初見芳容,誤將姑娘錯認為一位已故世的朋友,一時情不自禁,多有冒犯。當真失禮之至。尤姑娘請勿見怪。”
說著微微欠身,表示賠禮之意。
尤琪隔著桌子坐了,頷首還禮,將信將疑,淡淡一笑,低聲道“這倒奇了。難道小女子真的跟葉公子所說的那位‘大小姐’生得很像麼?”
葉天涯淒然一笑,點點頭道“是啊,乍一看去,一模一樣!姑娘和大小姐簡真便是一個印模子裡出來的。”頓了一頓,又道“不過你們的聲音卻是全然不同,說話時的神情也不一樣。”
尤琪仍是搖頭不信,喃喃道“天下哪有這等奇事?對了,我曾聽人說過,有一胎孿生的兄弟姊妹,生得相貌一模一樣,隻有親生爹娘才能一下子分辨得出來。不過我爹娘隻生了我一個,並無彆的姊妹啊。”
葉天涯偷眼相瞧,見這女郎眉目如畫,櫻唇桃頰,清麗不可方物。兼之她體態婀娜,肩若削成,腰若約素,嬌曲得宛如一朵初放的芍藥一般。
隻是雖則她身形麵貌似極了苑大小姐,一旦細細打量,言語神情卻又畢竟不同。
葉天涯心下暗生比較之意,又見她穿著一件粉紅衫子,石青綢褲,垂著蔥綠的汗巾,豔麗中又有些素雅,一聲歎息,忖道“隻要相處久一些,說上兩句話,便能分辨出她壓根兒便不是大小姐。我太也笨蛋,竟連多年來朝夕相見的大小姐也會認錯。”
想到這裡,陡地動念“適才尤姑娘叫我‘辣手書生’,又說什麼‘自穎州碧雲莊一彆’等話。難道她早已認得我?”
尤琪眼角一掠,燭光下見這少年臉色陰晴不定,淡淡的道“葉相公,那晚在穎州‘碧雲莊’內替歐陽老爺子賀壽之時,我曾見閣下跟順天府的柳護衛在一起。小女子隻道你是個江湖英傑,不期今日京都一見,卻是一身綺羅,衣飾華貴,成了一位金馬玉堂人物。哼,也不知哪個才是閣下的廬山真麵?”
葉天涯一呆,低頭一瞧身上,登時省起,自己這般衣錦著緞,掛珠戴玉,服飾儼然便是一副貴介公子模樣,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下巴,悠然道“姑娘見笑了。想我葉天涯充其量也就是一介窮酸秀才,鄉下小牧童而已,哪裡穿得起這等昂貴的綾羅綢緞?實不相瞞,俺是初次來京城,舉目無親,身上這些玩意兒也都是彆個兒的。隻不過是臨時借來,將就些穿的,否則的話,也無法進到這座‘天香院’哪。尤姑娘,你瞧俺這打扮還算是齊整吧?”
說著伸伸舌頭,笑嘻嘻的向尤琪扮個鬼臉。
須知這少年本來便生得麵如冠玉,俊俏異常,這一穿戴,越發顯得富貴都雅,豐神俊朗。燭光照映之下,宛如玉樹臨風,梨花飄雪。
兩人目光相接。尤琪登時滿臉通紅,轉過了頭去,低垂粉頸,默不作聲。
過了一會,她才抬起頭來,輕輕問道“你和衛中亭是甚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