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林一見李登要走,頓時急的站起了身子,上前兩步剛想抓住李登的袍袖,卻被李福緊緊地扣住了肩膀,無法動彈分毫
“祖爺爺……祖爺爺……!祖爺爺您留步啊!我姑奶奶就是樂安姑奶奶!是您的女兒啊!”
已經轉過身去的李登,聽到李三林情急之下喊出來的話,渾身驟然一軟,隨即便轉過身子,瞪大了雙眼,緊緊上前抓住李三林的肩膀,急切地問道
“你說什麼?我耳有些沉,方才沒聽清楚……你再大聲地說一次!”
“……祖爺爺您節哀啊!我姑奶奶李樂安,被賊人給害了……嗚”
李登雙唇極快地抖動了一會,張開大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雙手緊緊地捂住自己胸口,隨即便直接向後仰去,按這個姿勢看來,李登最先著地的部位,一定是足可致命的後腦……
多虧身旁的李福手疾眼快,在李登的後腦馬上要磕在青石台階的一瞬間,李福伸出的胳膊堪堪地兜住了自家主人的脖子,這才避免了幽北丞相因悲痛過度,追隨他‘亡女’而去的悲慘下場。
當然,李登的反應也全在李三林的意料之中,儘管他此時外表上還是滿麵淚水,但見李登此時的逼真反應,心中終於放下了一些防備看來那具不辨麵目的頭顱,的確屬於本家大小姐本人了。
半個時辰之後,神色冷峻的李福走到了仍然跪在院中的李三林麵前
“老爺醒了,傳你過去回話。老夫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與丞相大人是什麼關係,就囑咐你一條,你小子給我記好了!一會回丞相大人的話,一定要字斟句酌小心翼翼,但凡我們家老爺再次昏厥過去,明天的這個時候,你可就隻能吃香灰了!”
說罷李福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倒背著雙手,走向了大門之外。當然,李三林心中暗啐了他一口的同時,雙眼也打量到了一些異樣這位老管家,不知在什麼時候,原本係在腰間的青色布帶,如今已經換成了一根白色布條。
李三林使勁地揉紅了雙眼,‘喘一口氣抽三抽’地跪在了李登塌前
“祖爺爺您節哀啊……都是三林無能啊……您切莫疼壞了身子啊……嗚……”
躺在病床上的李登,如今看上去仿佛瞬間老了不少;那一雙銳利鷹眼之中,也見不到往日裡的那般神采與威嚴。此時就連問話的語氣,也變得空洞而麻木
“凶手是誰找到了嗎?樂安遺體又在何處啊……”
李三林想到方才李福警告自己的話,躊躇了半晌,還是把牙一咬心一橫,顧不上肩膀處傳來的隱痛,十分耿直地回答道
“回祖爺爺的話!凶手的消息暫時還沒有找到,姑奶奶的遺體……姑奶奶的遺體還在,但是她老人家的頭……頭顱,卻被賊人用利刃給割去了呀……!”
這個李三林!果然沒安什麼好心!
隨著人年紀逐漸增大,情感方麵的控製力也會慢慢減弱;所以凡是老人遇見這種‘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情況,通常都是能瞞一時瞞一時,隻能靠著時間的流逝,慢慢讓老人自己生出心理準備,再一點一點地透些口風給他;如此一來,也許並不能緩解多少傷痛,但是好歹也能留下一些緩衝的時間。
可是這李三林明明得到李福的警告,卻還是選擇了‘直言相告’,還把李樂安死狀如何淒慘、又如何屍首兩分,給描述的‘繪聲繪色’、仿佛就在李登眼前發生的一般真實。
由此可見,李三林的本意根本就不是報喪、反而是來殺人的!
李登聽到這裡,即便早就知道事情是假的,但是心中一想自己膝下獨女李樂安,險些就被賊人割去了頭顱,也同樣感覺心如刀絞,傷心欲絕的眼淚就這麼自然而然地流淌出來了……
誠然,既然做戲就要做全套。等李登再次‘緩醒’過來之後,他伸出一隻有些瘦弱的左手,緊緊握住守在病榻邊上的李三林
“三林呐,老夫幼年喪母、青年喪妻、中年喪女,這一輩子過的苦哇……哎,樂安那孩子……那孩子……哎……老夫最近身體著實不濟,若是回去操持那孩子的後事,肯定就跟她一道走了……樂安的後事,你就讓李皋幫忙料理吧。興許再過上個年後,等老夫緩上一緩、情緒穩定下來一些,再去她墳前添上一把土,也就是了……痛煞吾也……”
說到這裡,李登突然瞪大了雙眼,由嘴角處流出了一些鮮血,痛呼一聲,便再次昏厥過去。
這個場麵落在李三林的眼中,看的他心頭大喜過望看來自己不遠萬裡來跑這一趟,還真就來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