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站這看著了,全給我順著溪水向東走,再磨蹭下去,大火就把穀口給封死了!弟兄們,把衣裳都脫了,在溪水裡紮個猛子,跟著我去前方開路!彆管大樹了,根本來不及!先把小樹都砍了,快快快……”
牛小子一邊瘋狂嘶吼,一邊指著自東向西流淌的溪水,給女眷和老人們引路;幾十名後生也迅速扒光了身子,跳進溪水了沾濕了身子,便扛著家夥衝向了火場邊緣……
與此同時,在姚家店以南十幾裡的官道旁邊,陳子陵正騎在一匹老馬的背上,準備高聲宣布全軍進發。然而,一陣焦糊味撲鼻而來,他回頭望去,也被山中躥起的火紅驚的是目瞪口呆。
思索了一會之後,陳子陵高聲怒喝道
“方才負責墊後之人,出列!”
三名縱火的征北軍老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一起大大咧咧的走出了隊列之中。他們來到陳子陵的馬前,雙手抱拳,鞠躬施禮道
“稟陳帥,負責為運糧隊墊後之人,正是我等。”
“那麼這場山火,也是你們三個放的?”
“回陳帥的話,我等隻是在臨走之前,燒一座空糧倉而已;既未布置引火帶,身上也帶著硫磺、硝石等引火之物……”
“看你們的軍服樣式,都是征北軍的老人了……都是咱三秦爺們嗎?”
“我等俱是。”
“那你們在秦嶺之中,燒過房子嗎?”
陳子陵輕描淡寫一句話,將這三人問的是啞口無言。凡是故鄉靠山之人,必然知道山火的恐怖之處。一場山火來襲,無論是山貨、野獸、還是木材、草藥,全部都會化為一片焦炭。其危害之深遠,足以綿延數載、乃至數十載光陰。
正所謂說話聽聲,鑼鼓聽音;以陳子陵如今的言下之意,恐怕是要對這三人興師問罪了!
望著麵如寒霜、雙目如電的陳子陵,一名年長的漢子,梗著脖子回道
“陳帥,您已經解除了軍中禁令,縱然之我等引發一場山火,也沒有觸犯怯戰投敵的死罪。況且這裡是北燕的中州,又不是秦嶺;死的是中州路的悍匪刁民、又不是我三秦大地的父老鄉親……”
這一番話,也正巧打到了陳子陵的喉嚨上。不過此時他殺心已起,根本不想輕饒了這三個畜生。他看似正在沉吟不語,腦中卻在迅速思索對方話語之中的漏洞;然而當他的目光,隨意掃過眼前的秦軍將士之後,卻突然發現,每一名士兵的眼神之中,都透漏出些許的不耐煩、或是不以為然的神色……
此時陳子陵心中明白,在將士們的心目當中,這三人不是殺戮平民的匪兵亂軍、反而是幫他們出了一口惡氣的英雄!此時若是強殺三人,必會有傷軍心、折損士氣……
想明白了這一點之後,陳子陵也瞬間泄去了滿腔憤慨,本應脫口而出的“斬”字,也終究在一聲長歎之中,變成了委曲求全的“出發”……
數萬秦軍,浩浩蕩蕩地離開了作案現場;而蔡寧與他精挑細選出的二百山兵,此時恰好抵達五行山附近。他耳聽得遠處傳來一陣隆隆的腳步聲,便立刻止住了隊伍,隱蔽在了官道旁的山林之中。
然而,還未等秦軍從自己眼前經過,蔡寧身邊的那個半大孩子,卻突然指著遠處的天邊,發出一聲驚歎
“軍爺,那是我家!”
蔡寧順著他的手一瞧,隻見不遠處的天邊,已然染上了一層紅暈,顯然是山火肆虐的征兆。他雙手攥緊拳頭、死死盯著唯一騎在馬上的陳子陵,將對方的容貌牢牢記在心中。隨後,他悄無聲息的招了招手,便帶領眾人繞山林而行,直插五行山脈……
可惜的是,等他們繞到了姚家店以南的官道之上,五行山脈已然化作了一片火海;而山火一旦燒起了勢頭,便已非人力可為。
蔡寧死死拽住拚了命想衝進火海之中的少年,揮手將其打暈,交給了身後一名身強力壯的兵丁看管;隨即,他望著眼前這片火海,沉默了半晌之後,也僅僅低沉的說了一聲
“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