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過江河!
大荒城與青山城兩地之間,僅僅相距四百餘裡。但百姓的生存環境,卻是一天一地。混同江西岸的青山城,早已赤地千裡;而混同江東岸的大荒城,卻仍然是鳥語花香、欣欣向榮。
套一句大荒城百姓的話來說在亂世之中,能有這樣的好日子過,全靠李子麟那個狗?娘養的雜碎!由此可見,李子麟弑殺李登全家、陣前投敵的無恥行徑,的確觸碰了每一位東幽百姓的道德底線;但李子麟投了朝魯,致使東幽路免遭戰火侵襲不說、百姓們也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這些人每天都站在道德層麵上,痛罵李子麟的祖宗三代、恨不得要喝乾他體內的鮮血、撕咬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肉;可暗地裡,卻根本沒人組織複仇行刺計劃,連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
如此看來,大荒城的百姓,也是知道好歹的。當然,百姓們如此“理智”的行為,也直接導致了李子麟還要暗中請來外援,偽裝成刺客、對自己進行數次伏擊、以打消有心之人的明察暗訪。
今日晌午時分,三人在東幽王府的議事廳,享用了一頓奶香四溢的漠北鍋茶;晚上、便輪到了主家李子麟做東,在大荒城的邀月樓設下一席酒宴、宴請自己的新主子——朝魯夫婦。
既然是宴,就不會隻是三人的小型聚餐了。
今夜晚宴,在大荒城中最豪華的飯莊——邀月樓舉辦。此樓原本是李登的產業,上下共分三層,後廚以江南城廂菜、魯東儒府菜,這兩大菜係而見長。由於漠北人口味偏重、好葷食油腥,所以李子麟便挑選了一席正宗的魯東大菜宴客。
邀月樓的頂層,構造就如同塔頂一般,由四根實柱支撐主體,四麵牆壁皆由牌門組成、隨時可以推疊開來、變成一座具有江南風情的“空中水榭”。夏季飲茶聽雨、再配上幾碟清淡爽口的江南小菜,享受一番清幽雅致;而到了寒冬時節,也可以圍爐賞雪、再以新鮮的山珍、輔以各種野味,烹一道“一品山珍鍋”、實乃人間樂事。
當然,這座塔頂包廂的價格,也是令人咂舌的高昂!
當李子麟引著朝魯夫婦二人,緩步登上寶塔頂的三樓之後;一張浮雕鎏金的紅木大八仙桌上,已然擺好了八碟壓桌小菜。桌邊坐著四位衣著華貴中年男子,耳聞三人登樓的腳步聲,齊齊扭回頭來。
“四位長老,恕李某人來的遲慢!來來來,我替諸位引薦一下……”
李子麟一邊對四位長老打著招呼、一邊讓開了樓梯口;漠北主母薩爾迪在先、大汗朝魯在後,兩位真正的“主家”,慢慢映入四人的眼簾。
“這一位,便是漠北草原的朝魯大汗;這一位,便是大汗的夫人,薩爾迪主母……”
李子麟不愧是個場麵人,與薩爾迪一唱一和、將雙方初見的尷尬氣氛迅速拉近。經過一番推讓,身份最高的朝魯大汗,被“強行”讓至主位;而李子麟也抄起茶桌上的黃銅搖鈴,喚起了菜來。
按照傳統禮節來說,正宗魯菜在開席之前,是要有長輩主席講話的;而且薩爾迪身為女子之身,非但不能上桌吃飯、就連三樓的樓梯,都不允許踏足。隻不過今日七人坐席,已然少了一位陪客;而且除李子麟之外,其餘的六個人加在一起,也認不明白二十個字,索性也就直接開席了。
李子麟提起一杯溫熱的黃酒起身,虛讓了一圈之後仰頭飲儘,又坐回了主陪的位置上;隨即他等了半晌,隻覺席間的氣氛尷尬至極、不由得用腳尖踢了踢正在對著一盤“八仙過海鬨羅漢”、神遊天外的朝魯大汗。
“哦哦哦……子麟啊,這……這都是什麼肉啊?”
回過神來的朝魯,竟指著桌上的“迎賓大菜”,發出了這樣的問題。其實也莫說奴隸出身的朝魯不認識,就連自幼生活優越的李子麟,也隻是陪著李登坐席的時候、見過兩次這樣的“世麵”。
然而這話一出口,那四名李家新任長老聽完之後,臉上立刻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李子麟麵色一愣、怕朝魯臉上掛不住,當場翻臉;立刻高聲咳了幾嗓子,吸引了注意力之後、迅速站起身來伸出手臂,擋住了雙方的視線交彙點
“大汗請看,這是雞脯肉、這是東海鯊魚的背鰭、這是寧海港的寒水海參、這是江南道火腿的上方……”
李子麟介紹完了種種名貴食材之後,又接過小夥計從炭爐上取下的銅壺,緩緩倒出了清涼的液體……
“再用滾燙的雞湯汆熟,便可以入口品嘗了!大汗、主母、請試一試這道,八仙過海鬨羅漢!”
且不說滋味如何,但說這一道菜的鋪張程度,已然徹底擊潰了朝魯這種苦命人的心理防線。
在朝魯還是奴隸的時候,主要就是靠著主子丟出帳外的骨頭、病死的牲畜、野蘑菇與奶製品、再加上短尾巴的老鼠、狐狸等等野物為生;如果不是後期與主家的小姐薩爾迪“私通”,他也不知道自己會死在哪場的寒冬饑荒、或是哪場瘟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