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區區的一道菜式的造價,就能換來不少於五個奴隸一輩子的口糧。如此巨大的差距、令朝魯的心頭被憤恨與貪婪死死堵住、也令本就不善言辭的他,想不到什麼體麵的客套話,來緩解席間的清冷。
“這麼多好東西啊,姐姐可是連聽都沒聽說過。我說這位大兄弟……也應該姓李是吧?能不能跟我說說,這個軟軟白白的……花膠,到底是什麼物件呀?”
“回主母的話,此物乃是由產自兩江水域的黃唇魚鰾、曬乾製成,實乃滋補之聖品。”
“是好東西?”
“是一等一的好東西!”
“那我可得嘗嘗滋味……”
不得不說,薩爾迪的確是胸中懷有大智慧的奇女子。儘管她也從未見過這些珍奇的食材,卻並沒有像普通人家的婦道一般硬拗;而是落落大方的認了下來、並且以虛心求教的方式,像那些洋洋得意的“闊老爺們”詢問,令對方以施教的方式,減弱心理上的安全距離。
然而,一塊軟糯鮮甜的魚膠入口,薩爾迪麵色一變、反而又放下了勺子。而她故意發出的瓷響,也將沉浸在貪恨之中的朝魯,驚醒了過來
“咋了?難道他們在……”
朝魯剛剛想詢問是不是菜中有毒、立刻就被薩爾迪開口打斷道
“大汗!我隻是在替家中的兄弟姐妹、還有正在敵軍城下血戰的沁巴日擔心而已。我們正在這麼好看的飯莊子裡,吃著如此美味的飯食;可他們的肚子裡,還沒有一粒糧食……”
這一番話剛剛出口,李子麟在心中立刻為薩爾迪喝出了一聲彩來!要是比起血戰廝殺,屋中五個幽北爺們綁在一起、也未必打的過一個漠北勇士!可若是比兜圈子、打太極,他五百個漠北漢子一起上,也玩不過李子麟一個人!
如果繼續按照李家長老的節奏發展,莫說是一頓飯的功夫敲定借糧事宜;恐怕到了明年六月份,他們還在探討幽北三路的風土人情呢!
彆瞧薩爾迪其貌不揚、就是一個標準的漠北婦人;但她這一手借力打力,用的卻是恰到好處!況且如今的她,還不懂華禹人飯局上的門道;可憑著她的大智慧,也將話題引向正文。
尚未入主中原的薩爾迪、便隱隱有了母儀天下的絕世風姿。
反觀朝魯也是猶如大夢初醒,反手站起身來,將茶酒桌上的酒壇抱在懷中,虛讓了一圈之後,沉聲說道
“這一壇子酒,就算是我為一會那些“不好聽的話”,賠罪了!請!”
說完之後,朝魯抱著酒壇子一仰頭、噸噸噸……喝了一個乾乾淨淨。
“嗝……這酒咋有點甜呢,不好喝!各位,我就直說了吧,今天讓子麟請你們來,就是要借糧食的!”
說完之後,朝魯將空酒壇往腳邊一放、抬起右腳踩住壇沿,直接下手抓起了一枚鴿子蛋,放在了口中大聲咀嚼起來。他一邊粗魯的大快朵頤、一邊用陰兀的眼神、死死盯著那四名李家長老,逼迫他們立刻表態。
僅僅一壇黃酒下肚,手足無措的朝魯、仿佛變了個人一般。他突然間展露出的野蠻,也將李家四位長老精心營造出的文明環境,徹底擊潰。
如今麵有難色的一方,已然變成了李家的四位新任長老。受不住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們便隻能將主意打到居中牽線的李子麟身上。
“東幽王,您看這……”
“大長老,今日子麟已有言在先,隻做東請客、不參與任何“生意”之中;還請四位長老,能夠諒解子麟的難處。”
四名長老求救不成、也不敢迎上朝魯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便隻好四處打量起了邀月樓的陳設與布置,誰都不敢率先開口說話。薩爾迪則擦了擦嘴,起身朝著樓梯口伺候的小夥計吩咐了幾句;將對方趕下二樓之後,她又走了回來,對四位李家長老拱手說道
“各位兄弟莫怪,漠北漢子就是這樣,性格有些魯莽,說話也沒那麼好聽。大汗剛才的話啊,你們可能也沒聽明白。我們夫婦與子麟兄弟殺馬盟誓,想必各位也都是清楚的。隻要我們神石部盟在一天,這東幽路永遠都是子麟兄弟的封地。所以,今日我等才會前來“借”糧,而不是仗著武力搶奪。若不是怕子麟為難,我們也不會僅帶五百護衛,前來大荒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