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東邪門人_神雕俠侶_线上阅读小说网 
线上阅读小说网 > 武俠修真 > 神雕俠侶 > 第十五回 東邪門人

第十五回 東邪門人(2 / 2)

再強,也不能無中生有,誘發激生;而李莫愁的悲音給她亂七八糟的兒歌一衝,反而連楊過

等也製不住了。李莫愁大怒,心道“須得先結果此人。”歌聲未絕,揮拂塵迎頭擊去。

當年黃藥師後悔一時意氣用事,遷怒無辜,累得弟子曲靈風命喪敵手,因此收養曲靈風

這個女兒傻姑,發願要把一身本事傾囊以授。可是傻姑當父親被害之時大受驚嚇,壞了腦

子,不論黃藥師花了多少心血來循循善誘,總是人力難以回天,彆說要學到他文事武功的半

成,便要她多識幾個子,學會幾套粗淺武功,卻也是萬萬不能。但十餘年來,傻姑在這明師

督導之下,卻也練成了一套掌法、一套叉法。所謂一套,甚實隻是每樣三招。黃藥師知道甚

麼變化奇招她是決計記不住的,於是窮智竭慮,創出了三招掌法、三招叉法。這六招呆呆板

板,並無變化後著,威力全在功勁之上。常人練武,少則數十招,多則變化逾千,傻姑隻練

六招,日久自然精純,招數雖少,卻也非同小可。

至於她能繞過茅屋前的土堆,隻因她在桃花島住得久了,程英的布置儘是桃花島的粗淺

功夫,傻姑看也不看,自然而然的便信步進屋。

此時她見李莫愁拂塵打來,當即火叉平胸刺出。李莫愁聽得這一叉破空之聲甚是勁急,

不禁大驚“瞧不出這女子功力如此深湛。”急忙繞步向左,揮拂塵向她頭頸擊去。傻姑不

理敵招如何,挺叉直刺。李莫愁拂塵倒轉,已卷住了叉頭。傻姑隻如不見,火叉仍往前刺。

李莫愁運勁急甩,火叉竟不搖動,轉眼間已刺到她之間,總算李莫愁武功高強,百忙中

一個“倒轉七星步”,從牆壁破洞中反身躍出,方始避開了這勢若雷霆的一擊,卻已嚇出了

一身冷汗。

她略一凝神,又即躍進茅屋,縱身而起,從半空中揮拂塵擊落。傻姑以不變應萬變,仍

是挺叉平刺,隻因敵人已經躍高,這一叉就刺向對方小腹。李莫愁見來勁狠猛,倒轉拂塵柄

在叉□上一擋,借勢竄開,呆呆的望著她,心想“我適才攻擊的三手,每一手都暗藏九般

變化,十二著後招,任他那一位武林高手均不能等□視之。這女子隻是一叉當胸平刺,便將

我六十三手變化儘數消解於無形。此人武功深不可測,趕快走罷!”

她那知傻姑的叉法來來去去隻有三招,隻消時刻稍久,李莫愁看明白了她出手的路子,

自易取勝。常言道程咬金三斧頭,傻姑也隻有三火叉,她單憑一招叉法,竟將這個絕頂厲害

的敵人驚走,桃花島主也真足自豪了。

李莫愁轉過身來,正要從牆壁缺口中躍出,卻見破口旁已坐著一人,青袍長須,正是當

年從她手中救了程英的桃花島主黃藥師。他憑幾而坐,矮幾上放著程英適才所彈的瑤琴。李

莫愁對戰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但黃藥師進屋、取琴、坐地,她竟全沒察覺,若在背後暗

算,取她性命豈非易如反掌?

李莫愁與傻姑對招之時,生怕程英等加入戰團,是以口中悲歌並未止歇,要教他三人心

神難以寧定,此時鬥見黃藥師悄坐撫琴,心頭一震,歌聲登時停了。

黃藥師在琴上彈了一響,縱聲唱道“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唱的居然

就是李莫愁那一曲。琴上的弦隻剩下一根“羽弦”,但他竟便在這一根弦上彈出宮商角徵羽

諸般音律,而琴韻悲切,更遠勝於她的歌聲。

這一曲李莫愁是唱熟了的,黃藥師一加變調,她心中所生感應,比之楊過諸人更甚十

倍。黃藥師早知她作惡多端,今日正要藉此機緣將她除去。他昔年曾以一枝玉簫與歐陽鋒的

鐵箏、洪七公的嘯聲相抗,鬥成平手,這時隔了這許多年,力氣已因年老而衰減,內功卻是

越練越深,李莫愁如何抵禦得住?片刻間便感心旌搖動,莫可抑製。

黃藥師琴歌相和,忽而歡樂,忽而憤怒,忽而高亢激昂,忽而低沉委宛,瞬息數變,引

得她也是忽喜忽悲,忽怒忽愁,眼見這一曲唱完,李莫愁非發狂不可。

便在此時,傻姑一轉頭,突然見到楊過,燭光之下,看來宛然是他父親楊康。傻姑最怕

的便是鬼魂,於當日楊康中毒而死的情狀深印腦海,永不能忘,忽見楊過呆呆而坐,隻道楊

康的鬼魂作祟,急跳而起,指著他道“楊……楊兄弟,你……你彆害我……你……你不是我

害死的……你去……找彆人罷。”

黃藥師不提防她這麼旁□橫加擾亂,錚的一聲,最後一根琴弦竟也斷了。傻姑躲到師祖

身後,大叫“鬼……鬼……爺爺,是楊兄弟的鬼魂。”李莫愁得此空隙,急忙揮拂塵打熄

燭火,從破壁中鑽了出去。黃藥師未能製其死命,終於給她逃脫,自顧身分,已不能出屋追

擊。黑暗中傻姑更是害怕,叫得更加響了“是惡鬼,爺爺,打鬼,打鬼!”

黃藥師喝住傻姑。程英打火點亮臘燭,拜倒在地,向師父見禮,站起身來,將楊過與陸

無雙二人的來曆簡略說了。

黃藥師師向楊過笑道“我這個徒孫兼徒兒傻□傻氣。她識得你父親。你果然與你父甚

是相像。”楊過在床上彎腰磕頭,說道“恕弟子身上有傷,不能叩拜。”黃藥師顏色甚

和,道“你不顧性命,救我女兒和外孫女,真是好孩子。”原來他已與黃蓉見過麵,得悉

經過情由,聽說程英將他救去,於是帶同傻姑前來尋找。

黃藥師取出療傷靈藥,給楊過服了,又運內功給他推拿按摩。楊過但覺他雙手到處,有

如火炙,不自禁的從體中生出抗力。黃藥師鬥覺他皮肉一震,接著便感到他經脈運轉,內功

實有異常造詣,於是手上加勁,運了一頓飯時分,楊過但覺四肢百骸無不舒暢,昏昏沉沉的

竟睡著了。

次日醒時,楊過睜眼見黃藥師坐在床頭,忙坐起行禮。黃藥師道“你可知江湖上叫我

甚麼名號?”楊過道“前輩是桃花島主?”黃藥師道“還有呢?”楊過覺得“東邪”二

字不便出口,但轉念一想,他外號中既然有個“邪”字,脾氣自和常人大不相同,於是大著

膽子道“你是東邪!”黃藥師哈哈大笑,說道“不錯。我聽說你武功不壞,心腸也熱,

行事卻也邪得可以。又聽說你想娶你師父為妻,是不是?”楊過道“正是,老前輩,人人

都不許我,但我寧可死了,也要娶她。”

黃藥師聽他這幾句話說得斬釘截鐵,怔怔的望了他一陣,突然抬起頭來,仰天大笑,隻

震得屋頂的茅草簌簌亂動。楊過怒道“這有甚麼可笑?我道你號稱東邪,定有了不起的高

見,豈知也與世俗之人一般無異。”黃藥師大聲道“好,好,好!”說了幾個“好”字,

轉身出屋。楊過怔怔的坐著,心想“我這一番話,可把這位老前輩給得罪了。可是他何以

又無怒色?”

殊不知黃藥師一生縱橫天下,對當時禮教世俗之見最是憎恨,行事說話,無不離經叛

道,因此上得了個“邪”字的名號。他落落寡合,生平實無知己,雖以女兒女婿之親,也非

真正知心,郭靖端凝厚重,尤非意下所喜。不料到得晚年,居然遇到楊過。日前英雄大會中

楊過諸般作為,已然傳入他耳中,黃蓉也約略說了這少年的行事為人,此刻與他寥寥數語,

更是大合心意。

這天傍晚,黃藥師又回到室中,說道“楊過,聽說你反出全真教,毆打本師,倒也邪

得可以。你不如再反出古墓派師門,轉拜我為師罷。”楊過一怔道“為甚麼?”黃藥師笑

道“你先不認小龍女為師,再娶她為妻,豈非名正言順?”楊過道“這法兒倒好。可是

師徒不許結為夫妻,卻是誰定下的規矩?我偏要她既做我師父,又做我妻子。”

黃藥師鼓掌笑道“好啊!你這麼想,可又比我高出一籌。”伸手替他按摩療傷,歎

道“我本想要你傳我衣缽,要好教世人得知,黃老邪之後又有個楊小邪。你不肯做我弟

子,那是沒法兒的了。”

楊過道“也非定須師徒,方能傳揚你的邪名。你若不嫌我年紀幼小,武藝淺薄,咱倆

大可交個朋友,要不然就結拜為兄弟。”黃藥師怒道“你這小小娃兒,膽子倒不小。我又

不是老頑童周伯通,怎能跟你沒上沒下?”楊過道“老頑童周伯通是誰?”黃藥師當下將

周伯通的為人簡略說了些,又說到他與郭靖如何結為金□兄弟。

二人談談說說,大是情投意合,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楊過

口齒伶俐,言辭便給,兼之生性和黃藥師極為相近,說出話來,黃藥師每每大歎深得我心,

當真是一見如故,相遇恨晚。他口上雖不認,心中卻已將他當作忘年之交,當晚命程英在楊

過室中加設一榻,二人聯床共語。

數日過後,楊過傷勢痊可,他與黃藥師二人也是如膠如漆,難舍難分。黃藥師本要帶了

傻姑南下,此時卻一句不提動身之事。程英與陸無雙見他一老一少,白日樽前共飲,晚間剪

燈夜話,高談闊論,滔滔不絕,忍不住暗暗好笑,都覺老的全無尊長身分,少的卻又太過肆

無忌憚。本來以見識學問而論,楊過還沒黃藥師的一點兒零頭,隻是黃藥師說到甚麼,他總

是打從心竅兒出來的讚成,偶爾加上片言隻字,卻又往往恰到好處,不由得黃藥師不引他為

生平第一知己了。

這些時日之中,楊過除了陪黃藥師說話之外,常自想到傻姑錯認自己那晚所說的話,當

時她說“你不是我害死的,你去找彆人罷!”自想她必知自己父親是給誰害死,旁人隱瞞

不說,傻姑瘋瘋癲癲,或可從她口中探明真相。

這日午後,楊過道“傻姑,你來,我有話跟你說。”傻姑見他太像楊康,總是害怕,

搖頭道“我不跟你玩。”楊過道“我會變戲法,你瞧不瞧?”傻姑搖頭道“你騙人,

我不瞧!”說著閉上了眼睛,楊過突然頭下腳上,倒了過來,叫道“快瞧!”以歐陽鋒所

授的功夫顛倒行路,跳躍向前。傻姑睜開眼來,一見大喜,拍掌歡呼,隨後跟去。

楊過縱躍前行,到了一處樹木茂密之地,離所居茅舍已遠,翻身直立,說道“我們來

捉迷藏,好不好?不過輸了的得罰?”傻姑這些年來跟隨黃藥師,有誰陪她玩兒?聽楊過這

麼說,真是喜出望外,連連拍手,登時將懼怕他的心思丟到了九霄雲外,說道“好極,好

極。好兄弟,你說罰甚麼?”她稱楊過之父為兄弟,稱他也是兄弟。

楊過取出一塊手帕將她雙目蒙住,道“你來捉我。若是捉著了,你問我甚麼,我就答

甚麼,不可隱瞞半句。倘若捉不著,我就問你,你也得照實回答。”傻姑連說“好極,好

極!”楊過叫道“我在這□,你來捉我!”傻姑張開雙手,循聲追去。楊過練的是古墓派

輕功,妙絕當時,彆說傻姑眼睛被蒙住了,就算目能見物,也決計追他不著,來來去去追了

一陣,倒在樹乾上撞得額頭起了老大幾個腫塊,不由得連聲呼痛。

楊過怕傻姑掃興,就此罷手不玩,故意放慢腳步,輕咳一聲。傻姑疾縱而前,抓住他的

背心,大叫“捉著啦,捉著啦!”取下蒙在眼上的帕子,滿臉喜色。

楊過道“好,我輸啦,你問我罷。”這倒是給她出了個難題。她怔怔的望著楊過,心

下茫然,不知該問甚麼才是,隔了良久,問道“好兄弟,你吃過飯了麼?”楊過見她思索

半天,卻問這麼一句不打緊的話說,險些笑了出來,當下不動聲色,一本正經的答道“我

吃過了。”傻姑點點頭,不再言語。楊過道“你還問甚麼?”傻姑搖搖頭,說道“不問

啦,咱們再玩罷。”楊過道“好,你快來捉我。”

傻姑摸著額頭上的腫塊,道“這次輪到你來捉我。”她突然不傻,倒出於楊過意料之

外,卻也正合心意,於是拿起帕子蒙在眼上。

傻姑雖然癡呆,輕功也甚了得,楊過身處暗中,那□捉她得著?他縱躍幾次,偷偷伸手

在帕子上撕裂一縫,眼見她躲在右邊大樹之後,故意向左摸索,說道“你在那□?你在那

□?”猛地□一個翻身,抓住了她手腕,左手隨即拉下帕子放入懷內,防她瞧出破綻,笑

道“這次要我問你了。”

傻姑便道“我吃過飯啦。”楊過笑道“我不問你這個。我問你,你識得我爹爹,是

不是?”說到這□,臉色甚是鄭重。傻姑道“你爹爹是誰?我不識得。”楊過道“有一

個人相貌和我一模一樣,那是誰?”傻姑道“啊,那是楊兄弟。”楊過道“你見到那楊

兄弟給人害死,是不是?”傻姑答道“是啊,半夜□,那個廟□,好多好多鳥鴉大聲叫,

嗚啊,嗚啊,嗚啊!”學起烏鴉的嘶叫。樹林中枝葉蔽日,本就陰沉,她這麼一叫,更是寒

意森森。

楊過不禁發抖,問道“楊兄弟怎麼死的?”傻姑道“姑姑要我說,楊兄弟不許我

說,他就打了姑姑一掌,他就大笑起來,哈哈!嗬嗬!哈哈!”她竭力模仿楊康當年臨死時

的笑聲,笑得自己也害怕起來,滿臉都是恐懼之色。楊過隻聽得莫名其妙,問道“誰是姑

姑?”傻姑道“姑姑就是姑姑。”

楊過知道生父被害之謎轉眼便可揭破,胸口熱血上湧,正要再問,忽聽身後一人說道

“你兩個在這兒玩甚麼?”卻是黃藥師的聲音。傻姑道“好兄弟在跟我捉迷藏呢。是他叫

我玩的,不是我叫他玩的。你可彆罵我。”黃藥師微微一笑,向楊過望了一眼,神色之間頗

含深意,似已瞧破了他的心事。

楊過心中怦然而動,待要說幾句話掩飾,忽聽樹林外腳步聲響,程英攜著陸無雙的手奔

來,向黃藥師道“你老人家所料不錯,她果然還在那邊。”說著向西麵山後一指。楊過問

道“誰?”程英道“李莫愁!”

楊過大是詫異,心想這女子怎地如此大膽,望著黃藥師,盼他解說。黃藥師笑了笑,說

道“咱們過去瞧瞧。”各人和他在一起,自已無所畏懼,於是走向西邊山後。

程英知楊過心中疑團未釋,低聲道“師父說,李莫愁知他是大宗師的身分。那晚既在

茅舍中有心要製她死命而未能成功,一擊不中,就恥於二次再行出手。”楊過恍然大悟,驚

道“因此她有恃無恐的守在這□,要俟機取咱們三人性命。若非島主有見及此,咱們定然

當她早已遠遠逃走,疏於防備,終不免遭了她毒手。”程英溫柔一笑,點了點頭。陸無雙插

口道“你自負聰明過人,與島主相比,可相差太遠了。”楊過笑道“我是傻蛋,傻氣過

人,是傻姑的好兄弟。”

說話之間,五人已轉到山後,隻見一株大樹旁有間小小茅舍,卻已破舊不堪,柴扉緊

閉,門上釘著一張白紙,寫著四行十六個大字

“桃花島主,弟子眾多,以五敵一,貽笑江湖!”

黃藥師哈哈一笑,隨手從地下拾起兩粒石子,放在拇指與中指間彈出,嗤嗤聲中,兩粒

石子急飛而前,拍的一響,十餘步外的兩扇板門竟被兩粒小小石子撞開。楊過在桃花島上之

時,曾聽郭芙說起外祖父這手彈指神通的本領,今日親見,尤勝聞名,不由得佩服無已。

板門開處,隻見李莫愁端坐蒲圖,手捉拂塵,低眉閉目,正自打坐,神光內□,妙相莊

嚴,儼然是個道之士。屋內便隻她一人,洪淩波不在甚旁。楊過一轉念便即明白“她譏笑

黃島主弟子多,以眾淩寡,便索性連洪淩波也遠遠的遣開了。她所恃的不是能敵得過黃島

主,而是她既孤身一人,以黃島主的身分便不能動她。”

陸無雙想起父母之仇,這幾年來委屈忍辱的苦處,霍地拔出長劍,叫道“表姊,傻

蛋,不用島主出手,咱三個跟她拚了。”傻姑摩拳擦掌,說道“還有我呢!”李莫愁睜開

眼來,在五人臉上一掃,臉色鄙夷之色,隨即又閉上眼睛,竟似絲毫沒將身前強敵放在心

上。程英眼望師父,聽他示下。

黃藥師歎道“黃老邪果然徒弟眾多,若是我陳梅曲陸四大弟子有一人在此,焉能讓她

說嘴?”說著將手一揮,道“回去罷!”四人不明他的心意,跟著他回到茅舍,隻見他鬱

鬱不樂,晚飯也不吃,竟自睡了。

楊過睡在他臥榻之旁,回想日間與傻姑的一番說話,又琢磨李莫愁的神情,心想“她

笑我們以五敵一,眼下我傷勢已愈,以我一人之力,也未必敵她不過,不如我悄悄去跟她惡

鬥一場,一來雪她辱我姑姑之恥,二來也好教島主出了這口氣。”心意已決,當下輕輕穿好

衣服。他雖任性,行事卻頗謹慎,知道李莫愁實是強敵,稍一不慎,就會將性命送在她的手

□,於是盤膝坐在榻上練氣調息,要養足精神,再去決一死戰。

坐了約莫半個更次,突然間眼前似見一片光明,四肢百骸,處處是氣,口中不自禁發出

一片呼聲,這聲音猶如龍吟大澤,虎嘯深穀,遠遠傳送出去。黃藥師當他起身穿衣,早已知

覺,聽到他所發奇聲,不料他內功竟然進境至斯,不由得驚喜交集。

原來一人內功練到一定境界,往往會不知不覺的大發異聲。後來明朝之時,大儒王陽明

夜半在兵營練氣,突然縱聲長嘯,一軍皆驚,這是史有明文之事。此時楊過中氣充沛,難以

抑製,怎嘯聲聞數裡。程英、陸無雙固然甚是訝異,連山後李莫愁聽到也是暗自驚駭,但她

料想定是黃藥師吞吐罡氣,反正他不會出手,卻也不用懼怕。那料到楊過既受寒玉床之益,

又學得玉女心經與九陰真經的□要,內功積蓄已厚,日前黃藥師為他療傷,桃花島主內功的

門路與他全然不同,受到這股深厚無比的內力激發,不由自主的縱聲長嘯。

這片嘯聲約莫持續了一頓飯時分,方漸漸沉寂。黃藥師心想“我自負不世奇才,卻也

要到三十歲後方能達到這步田地。這少年竟比我早了十年以上,不知他曾有何等異遇?”待

楊過吐氣站起,問道“你說李莫愁最厲害的武功是甚麼?”

楊過聽了此問,知道行逕已給他瞧破,答道“是五毒神掌和拂塵上的功夫。”黃藥師

道“不錯,你內功既有如此根柢,要破她看家本領,那也不難。”楊過大喜,不自禁的拜

倒在地。他本來甚是自傲,雖認黃藥師為前輩,亦知他武功深湛,玄學通神,卻不肯向他低

頭,此時聽說李莫愁橫行天下的功夫竟然唾手可破,怎能不服?

當下黃藥師教了他“彈指神通”功夫,可用以克製五毒神掌,再教他一路自玉簫中化出

來的劍法,可以破她拂塵。

楊過聽了他指點的竅要,問明了其間的種種疑難,潛心記憶,但覺這兩門武功俱是奧妙

精深,算來縱有小成,至少也得在一年之後,若要穩勝,更非三年不可,說道“黃島主,

要立時勝她,那是無法可想的了。”黃藥師道“三年之期轉瞬即過。那時你以二十一二歲

的年紀,即已練成這般武功,還嫌不足麼?”楊過道“我……我不是為我自己……”黃藥

師拍拍他肩膀,溫言道“你三年之後為我殺了她,已極承你情。我當年自毀賢徒,難道今

日不該受一點報應麼?”說著一聲長歎。

楊過跪下去來,拜了八拜,叫了聲“師父!”知他傳授武功,是要自己代雪李莫愁揭

帖上十六字之辱,就非得有師徒名份不可。

黃藥師卻知他與古墓派情誼極深,決不肯另投明師,當下伸手扶起,說道“你與那魔

頭動手之際,是我弟子,除此之外,卻是我的朋友。楊兄弟,你明白麼?”楊過笑道“得

能交上你這位朋友,真是莫大快事。”黃藥師笑道“我和你相遇,也是三生有幸。”二人

拊掌大笑,聲動四壁。

黃藥師又將“彈指神通”與“玉簫劍法”中的秘奧竅要細細解釋一通。楊過聽他說得如

此詳儘,知他就要離去,黯然道“相識不久,就要分手,此後相見,卻不知又在何日?”

黃藥師笑道“你我肝膽相照,縱各天涯,亦若比鄰。將來我若得知有人阻你婚事,便在萬

裡之外,亦必趕到助你。”楊過得他拍胸承擔,心下大慰,笑道“隻怕第一個出頭乾撓之

人,就是令愛。”

黃藥師道“她自己嫁得如意郎君,就不念彆人相思之苦?我這寶貝女兒就隻向著丈

夫,嘿嘿,『出嫁從夫』,三從四德,好了不起!”說著哈哈大笑,振衣出門,□忽之間,

笑聲已在數十丈外,當真是去若神龍,矯夭莫知其縱。

楊過呆了半晌,坐著默想適才所學功夫的竅要。不久天色已明,忽見板門推開,程英走

了進來,手中托著件青布長袍,微微一笑,說道“你試穿著,瞧瞧合不合身。”楊過好生

感激,接過時雙手微微發抖。

他與程英目光相接,隻見她眼中脈脈含情,溫柔無限,於是走到床邊將新袍換上,但覺

袍身腰袖,無不適體,說道“我……我……真是多謝你。”程英又是嫣然一笑,但隨即露

出淒然之色,歎道“師父他老人家走了,又不知幾時方得重會。”正想坐下說話,忽見門

外黃衫一閃,隨即隱沒,知是表妹在外,心想“這妮子心眼兒甚多。我可不便在他房□多

耽了。”站起身來,緩步出門。

楊過細看新袍,但見針腳綿密,不由得怦然心動“她對我如此,媳婦兒又是待我這

般,可是我心早有所屬,義無旁顧。若不早走,徒惹各人煩惱。”怔怔的想了半天,又怕自

己去後李莫愁忽然來襲,獨自到山後她所居的茅舍去窺察端倪,卻見地下一灘焦土,茅舍已

化成灰燼,原來李莫愁放火燒屋,竟已走了。

大敵既去,晚間便在燈下留書作彆,想起程陸二女的情意,不禁黯然,又見句無文采,

字跡拙劣,怕為程英所笑,一封信寫了一半便又撕了。這一晚翻來覆去,難以睡穩。

迷糊之中,忽聽陸無雙在外拍門,叫道“傻蛋,傻蛋!快起來看。”語聲頗為惶急。

楊過起床披衣,開門出去,隻覺曉風習習,微有寒意,天色尚未大明。陸無雙臉有驚懼之

色,指著柴扉。楊過順著她手指瞧去,不禁一驚,原來門板上印著四個殷紅的血手印,顯是

李模愁昨晚曾來查探,得悉黃藥師已去,便宣示要殺他四人。

兩人怔了片刻,接著程英也聞聲出來,問道“你是幾時瞧見的?”陸無雙道“天沒

亮我就見到了。”此言一出,登時滿臉通紅,原來她思念楊過,一早便在他窗下徘徊。程英

故作不知,道“僥幸沒遇上她,現下太陽將升,這魔頭今天是不會來的,咱們慢慢籌思對

策不遲。”三人走進楊過室內商議。

陸無雙道“那日她領教了傻姑娘的火叉功夫,怎麼又不怕了?”程英道“師姊的火

叉招數,來來去去隻是這麼幾下,她回去後細加思索,定是想到了破解之法。”陸無雙道

“可是傻蛋傷勢痊可,他兩傻合璧,豈非威力無窮?”楊過大笑,說道“傻蛋加傻姑,一

塌□胡塗,何威力之有?”

三人說了一陣,也無甚麼妙策,但想四人聯手,縱然不能取勝,也足自保,明日跟她力

鬥便是。楊過道“我們兩傻合璧,正麵跟她對戰,你表姊妹左右夾攻。咱們去尋傻姑來,

先行演習一番。”

呼叫傻姑時卻無應聲,竟已不知去向,三人都擔起心來,忙分頭往山前山後尋找。程英

找了一陣,突在一堆亂石中見傻姑躺在地下,已是氣若遊絲,大驚之下,解開她衣服察看,

但見背心上隱隱一個血色掌印,果然是中了李莫愁的五毒神掌,忙招呼楊陸二人過來,跟著

取出師門妙藥九花玉露丸給她服下。楊過記得“五毒秘傳”上所載治療此毒掌之法,急運內

勁給她推拿穴道。

傻姑嘻嘻傻笑,道“惡女人,背後,打我。傻姑,反手,打她。”傻姑的反手掌是黃

藥師所授的三招之一,李莫愁雖然偷襲得手,小臂上卻也給她反手拍中,險些連臂骨也給打

折了,又驚又痛之下立即遁去,不敢繼續進招取她性命。

三人救回傻姑,相對愁坐,四人中損了一個好手,明日更難抵敵。傻姑身受重傷,若是

護她逃命,勢必給李莫愁追上。楊過看看程英,望望陸無雙,順手拿起針線籃中一條絲線,

拿剪刀剪成一段一段。傻姑躺在榻上,突然大聲叫道“剪斷,惡女人的掃帚!剪斷掃

帚!”她不會說拂塵,卻說是“掃帚”。

楊過心念一動“那魔頭的拂塵是柔軟之物,她又使得出神入化,任是寶刀利劍都傷它

不得,若真有一柄大剪刀當作兵器,給她喀的一下剪斷,那就妙了。”想到此處,左手絲線

抖動,就似拂塵擊來一般,右手剪刀伸出,將絲線一剪兩截,跟著設想拂塵的來勢,持剪追

擊,創擬招術。

程英與陸無雙看了一會,已明甚意,都是喜動顏色。程英道“此去向北七八裡,有家

打鐵鋪子……”陸無雙插口道“好啊,咱們去叫鐵匠趕打一把大剪刀。”楊過心想“倉

卒之間,這兵刃實難練成,但我接戰時隨機應變,總是易過練玉簫劍法百倍,反正彆無他

法,也隻好一試。”心想若是一人去鐵匠鋪定造,李莫愁忽爾來襲,那就凶險無比,此時四

人可片刻分離不得。於是程陸二人在馬背上墊了被褥,扶傻姑橫臥了,同去鐵匠鋪。

蒙古滅金之後,鐵騎進入宋境,這一帶是大宋疆界的北陲,城鎮多為蒙古兵所占,到處

一片殘破。

鐵鋪甚是簡陋,入門正中是個大鐵砧,滿地煤屑碎鐵,牆上掛著幾張犁頭,幾把鐮刀,

屋中寂然無人。

楊過瞧了這等模樣,心想“這處所那能打甚麼兵刃!”但既來了,總是問一問再說,

於是高聲叫道“師傅在家麼?”過了半晌,邊房中出來一個老者,須發灰白,約莫五十來

歲年紀,想是長年彎腰打鐵,背脊駝了,雙目被煙火熏得又紅又細,眼眶旁都是眼屎,左腳

殘廢,肩窩下撐著一根拐杖,說道“客官有何吩咐?”

楊過正要答話,忽聲馬蹄聲響,兩騎馬衝到店門,馬上一個是蒙古什長,另一個是漢

人,不知是傳譯還是地保。那漢人大聲道“馮鐵匠呢?過來聽取號令。”老鐵匠上前行

禮,說道“小的便是。”那人道“長官有令全鎮鐵匠,限三日之內齊到縣城,撥歸軍

中效力。你明日就到縣城,聽見了沒有?”馮鐵匠道“小人這麼老了……”那蒙古什長舉

起馬鞭當頭一鞭,嘰哩咕嚕的說了幾句。那漢人道“明日不到,小心你腦袋搬家。”說著

兩人縱馬而去。

馮鐵匠長歎一聲,呆呆出神。程英見他年老可憐,取出十兩銀子放在桌上,說道“馮

師傅,你這大把年紀,況且行走不便,撥到蒙古軍中,豈不枉自送了性命?你拿了這根子逃

生去罷!”馮鐵匠歎道“多謝姑娘好心,老鐵匠活了這把年紀,死活都不算甚麼。就可歎

江南千萬生靈,卻要遭逢大劫了。”

三人都是一驚,齊問“為甚麼?”馮鐵匠道“蒙古元帥徵集鐵匠,自是打造兵器。

想蒙古軍中兵器向來足備,既要再大事添造,定是要南攻宋朝江山了。”三人聽他出言不

俗,說得甚是有理,待要再問,馮鐵匠道“三位要打造甚麼?”

楊過道“馮師傅有事在身,原本不該攪擾,但為急用,隻得費神。”於是將大剪刀的

式樣和尺寸說了,此物極是奇特,那知馮鐵匠聽了之後,臉上卻不露詫異之色,點了點頭,

拉扯風箱生起爐子,將兩塊镔鐵放入爐中□□。楊過道“不知今晚打造得起麼?”馮鐵匠

道“小人儘快做活便是。”說著猛力拉動風箱,將爐中煤炭燒成一片血紅。

傻姑伏在桌上,半坐半臥,楊過等三人家鄉都在江南,雖然從小出門,但聽到家鄉即將

遭難,都是戚然有憂。三人望著爐火,心中都想遭此亂世,人命微賤,到處都是窮愁苦厄,

明日雖然有難,但驚懼之心也卻淡了幾分。

過了一個多時辰,馮鐵匠□鐵已畢,左手用鐵鉗鉗起燒紅的鐵條放在砧上,右手舉起一

個大鐵錘敲打,他年紀雖老,膂力卻強,舞動鐵錘,竟似並不費力,擊打良久,但見他將兩

片鐵條彎成一把大剪刀的粗胚,漸漸成形。陸無雙喜道“傻蛋,今兒來得及打起了。”

忽聽身後一人冷冷的道“打造這把大剪刀,用來剪斷我的拂塵麼?”三人大驚,回過

頭來,隻見李莫愁輕揮拂塵,站在門口。

這一來利器未成,強敵奄至。程英與陸無雙各拔長劍,楊過看準了爐旁的一根鐵條,隻

等對頭出手,立即搶起使用。

李莫愁冷笑道“打大剪刀來剪我拂塵,虧你們這些娃娃想得出。我就坐在這□,等你

們剪刀打好,再交手不遲。”說著拖過一張板凳坐下,竟是視三人有如無物。

楊過道“那就再好也沒有了。我瞧你這拂塵啊,非給剪刀剪斷不可。”

李莫愁見傻姑伏在桌上,背脊微聳,心道“這女子中了我一掌,居然還能坐得起,卻

也好生了得。”冷冷問道“黃藥師呢?”那馮鐵匠聽到“黃藥師”三字,身子一震,抬起

頭來向她望了一眼,隨即低頭繼續打鐵。程英道“你明知我師父不在此處,還問甚麼?你

若知他老人家未去,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來。”

李莫愁哼了一聲,從懷□取出一張白紙,說道“黃藥師欺世盜名,就靠多收徒弟,恃

眾為勝。哼!他這些弟子之中,又有那一個是真正有用的?”說著左手一揚,白紙揮出,跟

著手臂微動,一枚銀針飛去,將白紙釘在柱上,說道“留此為證,他日黃老邪回轉,好知

他這兩個寶貝徒兒是誰殺的。”轉頭向馮鐵匠喝道“快些兒打,我可不耐煩多等。”

馮鐵匠眯著一雙紅眼瞧那白紙,見紙上寫著“桃花島主,弟子眾多,以五敵一,貽笑江

湖”十六個字,抬起頭望著屋頂,呆呆思索。李莫愁道“還不快乾?”馮鐵匠低下頭來,

說道“是啦,快了,快了。”左手伸出鐵鉗,連針帶紙一齊挾起,投入了熊熊的爐火之

中,白紙霎時間燒成灰燼。

這一下眾人都是驚詫之極。李莫愁大怒,舉拂塵就要向他頂門擊去,但隨即心想“這

小鎮上的一個老鐵匠,居然如此大膽,難道竟非常人?”她本已站起,於是又緩緩坐下,問

道“閣下是誰?”馮鐵匠道“你不見麼?我是個老鐵匠。”李莫愁道“你乾麼燒了我

這張紙?”馮鐵匠道“紙上寫得不對,最好就彆釘在找這鋪子□。”李莫愁厲聲喝道

“甚麼不對了?”

馮鐵匠道“桃花島主有通天徹地之能,他的弟子隻要學得他老人家的一藝,便足以橫

行天下。他大弟子名叫陳玄風,周身銅筋鐵骨,刀槍不入,你聽說過麼?”他說話之時,仍

是一錘一錘的打著,當當巨響,更增言語聲勢。

他一提到陳玄風,李莫愁固然驚奇,楊過等也是大出意料之外,萬想不到窮鄉僻壞中的

一個老年鐵匠竟也知道這些江湖人物。李莫愁道“哼,銅□陳玄風,聽說是給一個小兒一

刀刺死的,那有甚麼厲害了?說甚麼刀槍不入,胡吹大氣!”

馮鐵匠道“嗯,嗯。桃花島主的二弟子叫做梅超風,來去如風,出手迅捷無比。”李

莫愁嘿嘿一笑,說道“是啊,這女人出手太快了,因此先給江南七怪打瞎了眼珠,再給西

毒歐陽鋒震碎心肺。”

馮鐵匠呆了半晌,淒然道“有這等事麼?我卻不知。桃花島主三弟子曲靈風輕功神

妙,劈空掌淩厲絕倫。”李莫愁道“江湖上傳言,有人偷入皇宮大內偷盜寶物,給禦前侍

衛打死了,那便是這位劈空掌淩厲絕倫的曲靈風。掌掌劈出,掌掌落空,這是桃花島的劈空

掌。”

馮鐵匠低下頭來,嗤嗤兩聲,兩滴水珠落在燒紅的鐵上,化作兩道水氣而逝。陸無雙坐

得和他最近,瞧清楚是他眼中落下的淚水,不由得暗暗納罕。隻見他鐵錘舉得更高,落下時

聲音也更響了。

過了一會,馮鐵匠又道“桃花島門下有陳梅曲陸四大弟子。四弟子陸乘風不但武術精

湛,兼擅奇門遁甲異術,你若是遇到,定然討不了好去。”李莫愁冷笑道“奇門遁甲又有

何用?他在太湖邊上起造一座歸雲莊,江湖上好漢說得奧妙無窮,可是給人一把火燒成了白

地,他自己從此也無下落,多半就是給這把火燒死了。”

馮鐵匠抬起頭來,厲聲道“你這道姑胡說八道,桃花島主的弟子個個武藝精湛,焉能

儘皆為人所害?你欺我鄉下人不知世事麼?”李莫愁冷笑道“你問這三個小娃娃便知端

的。”

馮鐵匠轉頭望向程英,目光中露出詢問之意。程英站起身來,黯然說道“我師門不

幸,人才凋零。晚輩入門日淺,功夫低微,不能為師父爭一口氣,實是慚愧。你老人家可是

與家師有舊麼?”馮鐵匠不答,向她上下打量,神色之間大見懷疑,問道“桃花島主晚年

又收弟子了麼?”

程英看到馮鐵匠殘廢的左腳,心□驀地一動,說道“家師年老寂寞,命晚輩隨身侍

奉。似晚輩這等年幼末學,實不敢說是桃花島弟子,況且迄今晚輩連桃花島也沒緣法踏上一

步。”她這麼說,也即自承是桃花島弟子。

馮鐵匠點點頭,眼光甚是柔和,頗有親近之情,低頭打了幾下鐵,似在出神思索甚麼。

程英見他鐵錘在空中畫個半圓,落在砧上時,卻是一偏一拖,這手法顯與本門落英神劍

掌法極為相似,心中更明白了三分,說道“家師空□之時,和晚輩談論,說他當年驅逐弟

子離島,陳梅二人是自己作孽,那也罷了。曲陸武馮四位卻是無辜受累,尤其那姓馮的馮默

風師哥,他年紀最小,身世又甚可憐,師父思念及之,常自耿耿於懷,深自抱憾。”其實黃

藥師性子乖僻,心中雖有此想,口□卻決不肯說。隻是程英溫柔婉變,善解人意,當師父寂

寞時與他談談說說,黃藥師稍露口風,她即已隱約猜到,此時所說雖非當真轉述師父的言

語,卻也沒違背他本意。

李莫愁聽他二人的對答和詞色,已自猜到了分,但見馮鐵匠長歎一聲,淚如雨下,

落在燒紅的鐵塊上,嗤嗤嗤的都化成白霧,不自禁的也為之心酸,但轉念之間,心腸複又剛

硬,尋思“縱然他們多了一個幫手,這老鐵匠是殘廢之人,又濟得甚事?”冷笑道“馮

默風,恭喜你師兄妹相會啊。”

這老鐵匠正是黃藥師的小弟子馮默風。當年陳玄風和梅超風偷盜九陰真經逃走,黃藥師

遷怒留下的弟子,將他們大腿打斷,逐出桃花島。曲靈風、陸乘風、武天風三人都打斷雙

腿,但打到馮默風時見他年幼,武功又低,忽起憐念,便隻打折了他的左腿。馮默風傷心之

餘,遠來襄漢之間,在這鄉下打鐵為生,與江湖人物半點不通聲氣,一住三十餘年,始終默

默無聞,不料今日又得聞師門訊息。他性命是黃藥師從仇人手□搶救出來的,自幼得師父撫

養長大,實是恩德深重,不論黃藥師待他如何,均無怨懟之心,此刻聽了程英之言,不禁百

感交集,悲從中來。


最新小说: 霍總的天價嬌妻:輕點寵 大齡女的30加 國家讓我開神獸幼兒園,直播爆火 我在古代考公,商家子的趕考日常 鬥雄 誰說華夏無神?外神亦是神! 玄門萬法道 小巷裡的重組家庭[六零] 送葬者:陸上最強雇傭軍 孕妻搬空家產去隨軍!團長日日紅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