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城依漫!
畫麵在腦海中像被翻江倒海的浪衝刷著,浪湧時迎來的是恐懼,浪退時留下的是孤獨。
那個光照雲海、五彩繽紛、燦若錦繡的朝陽,肩頭似有千斤重擔,被壓在海平麵下,遲遲無法爬起。
微風拂煦的黎明是否即將來臨?
蕭瑟秋風年複年,累累白骨掩塵埃,不憶當年悲壯否,但求此生眠安寧。
那雙無本神彩熠熠的大眼睛,現無悲無喜的直盯著頭頂上空蕩蕩靜垂的布幔,沒有飄逸的弧度,沒有炫彩的斑斕,隻有爬滿灰塵與歲月的足跡。
幽玥麻木的沿著洞的四壁無措的走著,她想讓這些孤魂入土為安,可此處既無黃土也無棺木。
“你在乾什麼?”一聲醇厚的詢問聲從東北角傳過來,幽玥抬頭,隻見一個背影單坐在那片水邊,似乎在皺眉靜思什麼?雖是一個簡單的問句,但包含著淡淡的關心,不似之前的冰冷冷的問話,不得不讓幽玥重新麵對,審視麵前之人。
“你知道嗎?”幽玥頓了一下,似乎是陷入某種回憶,“以前,我跟師兄去夕城的田村長家,田大媽就告訴我,若死後之人未能入土為安,那他們的遊魂隻能遊蕩在離恨之間,忘川不渡,閻王不收,他們永遠是孤魂野鬼了”
“嗯”卿天羽應一聲,“所以,你想……”
“入土為安,來世免受戰亂之苦“
“他們與你非親非故”
“不!他們都是我至親的人”幽玥脫口而出也暗自驚奇,“其實,地藏王菩薩說過,‘眾生度儘,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我隻是想為他們儘點綿薄之力罷了,不希望他們生生世世受此痛苦的折磨”
“此處無抔土也無棺木,你說怎麼安葬?”
“我”一句話就讓平時如百靈的幽玥無言以對。
一把帶著寒光的利刃劃破了空氣,還未等幽玥反應過來,大片大片的布幔從空中飄落下來,它們像一對對蝴蝶的翅膀,輕輕地無聲的落下覆蓋在累累白骨上一片又一片,又像極了皚皚冬日裡的純白雪花,在天與地中旋轉著,最後將自己潔白的身軀化作甘甜的雨露滋潤人間萬物,隻為在春的呼喚下迎來姹紫嫣紅的景幕。
幽玥的視線被層層的布幔遮住,她想伸手接住卻不敢,那破舊的布幔下將是一個得以安息的靈魂,她不敢逾越,怕驚擾鬼魂,也怕驚擾無處安放的靈魂,讓所有的一切都如過往的雲煙吧!不要再貪戀紅塵中的是是與非非,不要再掛念世俗中的對對於錯錯。
人生如燈亮,啟開的是未知與憧憬
人死如燈滅,留下的是過往與惆悵
望著布幔下的骨骸,幽玥雙手合十默念道“願你們在天堂的國度裡得以永息,在生死輪回之中得以安眠”
“你過來”看著幽玥那副虔誠的模樣,卿天羽溢出了笑意,看來明了真舍得把自己的女兒培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和尚了。
幽玥透著昏黃的珠光瞧不清卿天羽此時的表情,但心中多少對他有了幾分好感,畢竟人家幫了她一個大忙,“或許他是那種麵冷心熱之人也說不定”幽玥暗思道。
一步一步挪過去,眼看到了水池邊,可身體似乎受到了某個推力,還沒等幽玥明白過來,自己撲通一聲已經落水了,大口大口喘息著,可水立馬無情的灌入七竅,窒息感就像一個惡魔死死地掐著你的脖子,惡狠狠的對你說著死亡的誘惑,掙紮過、呼吸過……幽玥感到身體漸漸的沉重起來,意識也在慢慢的彌散著,先前的那種暢快感也漸漸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亡的安詳感油然而生。
似乎一雙手接住了自己下墜的身軀,似乎肺裡麵注入了新鮮的空氣,那一刹的感覺猶如你是一個即將渴死的人,遇到了甘泉,如一個
即將餓死的人,遇到了盛宴,幽玥隻知那一刹那,自己更多的像個小嬰孩,拚命的吸著母親的乳汁,擁有的是活命的喜悅。
夜靜無聲,清風不問人間換顏流年拋卻,自在青竹翠色碧瀑之間淡淡穿繞流連,星光點點潑濺了漫山遍野,花間草木清香萬裡,浸染了星光,醉了心神。
一篝柴火靜靜燃燒著,火焰舔著木枝,不時發出劈裡啪啦的細微爆炸聲。
火光中勾勒出兩個相依的身影,其中一個躺在另一個腿上,另一個懷抱著一個陶土的酒壇。
幽玥動了動眼臉,入眼的便是卿天羽醉眼惺惺的丹鳳眼,臉上似風暴之後的海麵,但那雙眼裡透露出的卻是深深的哀愁,藏在心底深處無人可觸及的悲涼。
當發現自己枕在卿天羽腿上時,幽玥立馬不安起來,她挪了挪身軀,雙手撐地坐了起來。
環視四周,原來是在一個濺玉飛雪的瀑布清泉旁,千丈的飛瀑注入深不可測的碧潭,騰起一片煙霧,深穀山風伴著淡淡花香,穿梭在天地之間,水霧隨風無目的、無方向的漂浮著。
幽玥抬頭,隻見那瀑布從上麵衝下來,仿佛已被扯成大小不等的幾片,不複是一幅整齊而平滑的布,岩上有許多突起,瀑布經過時,作急劇的撞擊,便飛花碎玉般亂濺著了,那濺起的水花,晶瑩而多姿,遠遠望去像一朵朵小小的白梅,微雨似的紛紛落著。
月光下遠處隱隱綽綽的群山,像是一個睡意未醒的仙女,披著蟬翼般的薄紗,脈脈含情,凝眸靜視,沉默不語。瞧這邊看去,遠山似與黑夜連為一體,連綿不斷,恰似一條長龍飛向天空,那邊看去,群山疊嶂,層峰累累,猶如海濤奔騰,巨浪排空。
“我們這是在哪?”幽玥一問之下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至極,她隻知道自己落入洞中水池裡了,後麵就什麼都不清楚了。
卿天羽抬手,仰頭,一個漂亮優雅的昂首弧度,一股辛辣感從口中慢慢燒下去,最後留在口中的是淡淡的酒香,“山洞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