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那不爭氣的弟弟,從寧王各處的貨倉中,找到的銀錢不下百萬兩,其中隻將少部分的交給朝廷,還弄出一副捐贈朝廷的假象。”
“卻不知大部分都被他中飽私囊,更可甚的是,他還將其用在西北收買人心,打仗時以他自己的名義獎勵軍中將士,一次就拿出超過價值五萬兩的鹽引來賞賜軍功,卻都是他貪贓枉法所得!”
張鶴齡跟之前嘴笨的形象大相徑庭,今天的參劾可說是有理有據。
言辭更是環環相扣。
朱佑樘眉宇之間更呈現出幾分冷峻之色。
隨即朱佑樘打量著在場大臣,道“諸位卿家,你們如何看?”
在場大臣都是謹言慎行。
誰讓這是針對張延齡的參劾呢?
以前參劾張延齡的,好像隻有他們,現在有人代他們行事,還是張鶴齡,最好讓他們兄弟狗咬狗一嘴毛,我們牽扯進去乾嘛?
難道還讓我們替張延齡說話不成?
朱佑樘沒有從這種籠統的問話中得到想要的答案,轉而看著徐溥道“徐閣老,你認為呢?”
徐溥走出來,一臉嚴肅之色道“既然建昌伯就在宮外,不妨將他召進宮中,詳細問詢。”
“嗯。”
朱佑樘點了點頭,正要傳旨。
卻是張鶴齡冷笑道“徐閣老,你這就不對了,我都已經找到了證據,你還要聽那小子說什麼,你是不相信我嗎?”
徐溥一怔?
這說話的口氣,活脫脫就是張延齡啊,要不是看到這張臉不是張延齡,恍如隔世,豈不是平時跟張延齡朝堂爭鋒時的場景?
我相信你?
信你個大頭鬼!
徐溥正要說什麼,張鶴齡又是搶白道“我已將他的犯罪事實都調查清楚,人證物證都在,你們也不想想,他之前捐贈朝廷五萬兩以上,又拿出五萬兩以上犒賞軍功,平時還大肆揮霍,在京師購買田宅、美妾,還將陛下給他的兩萬引作為軍資的鹽引歸還朝廷以提前他忠君愛國……”
“你們試想一下,他之前出借鹽引一共才賺了幾個錢,他憑什麼有這麼多錢來作為揮霍用度?就算他真能掙出來,你們真覺得他會散儘家財來做這些事嗎?”
“隻要將他的府宅查抄,就知道他到底有多少的家產,到時不就知道我對他的參劾是對是錯了嗎?”
張鶴齡又來了個“有理有據”。
聽張延齡辯解?
那不行。
我們要直接抄他的家,把他的家產都抄出來,就知道這小子到底有多少錢,若家產跟他之前所賺的不符合,那不就證明這小子就是跟寧王的人有勾連,中飽私囊了?
聽起來……
好像還真是挺有道理的。
吏部尚書屠滽走出來道“陛下,老臣也認為,應當徹查建昌伯的家產,以證明壽寧侯的檢舉是否確有其事!”
屠滽作為吏部尚書,也算是六部部堂之首,天下文官之表率,出來代表文官說話了。
但因為屠滽跟張延齡之間有嫌隙,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所以他的話並不是讓人覺得很信服。
光靠張鶴齡這麼一番近乎於無中生有的攻擊,就讓朝廷查抄一個剛在戶部、吏治、河工和西北軍務上取得大功的功臣的府宅,不怕讓功臣寒心嗎?
朱佑樘本要召張延齡上殿的,此時他看了看一旁的蕭敬,問道“寧王世子現如今在何處?”
“回陛下,在寧王薨逝之後,寧王世子已往京師而來,此時應該已到北直隸地界,估計會在兩三日內抵達京師。”蕭敬回道。
朱佑樘道“寧王過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怎麼寧王世子到現在還沒到京師?”
蕭敬不知該如何回答。
李東陽突然走出來道“陛下,如論壽寧侯的檢舉是否有根據,至少也該讓事主上殿為自己陳述,如此方能服眾。”
在這種時候,居然是李東陽出來“替張延齡說話”,是在場之人沒想到的。
聽起來,李東陽隻是讓張延齡上殿為自己辯解,並不是替張延齡撐腰,但有心人都知道,張延齡是何等能言善辯?讓張延齡上殿的結果其實就是在幫這小子?
難道說是因為李東陽想讓張延齡出手相助救他兒子,之前又礙於情麵不想去求人,這次主動降低身段幫張延齡說句話,以換得回頭張延齡的“感恩圖報”?
局勢變化太快,很多人覺得目不暇接,更不能隨便出來說什麼。
一個不好,就容易折進去。
還是靜觀其變為好。
朱佑樘點頭道“李閣老所言在理,來人,將建昌伯召進殿中,朕要親自問話!”
……
……
張延齡被帶進了奉天殿。
跟金琦一樣,居然也是被五花大綁帶進來的。
看到張延齡的狀況,很多人其實也在想,要是沒有皇帝的準允,就算張鶴齡說破大天,錦衣衛的人敢這麼捆縛張延齡上殿?
張延齡雙臂雙手捆縛,但雙足健步如飛,進入到大殿之後神色頗為輕鬆,好像早就已經成竹在胸。
“諸位,今天天氣挺好啊,隻是本人的心情不是很好,就好像被瘋狗咬了一口。”
“建昌伯,注意你的言行!”朱佑樘黑著臉訓斥一句。
“是,陛下,臣敢問,為何要將臣押送到這裡?可是臣之前做了什麼錯事?”張延齡一副我毫不知情,被人冤枉的姿態。
朱佑樘冷聲道“乃是壽寧侯參劾你,與寧王世子勾連,趁機中飽私囊,甚至在查清寧王背後所藏的軍械物資之後,不上報朝廷,欺君罔上等等,你可有何話可說?”
“嗬嗬!”
張延齡笑了笑。
張鶴齡厲聲道“你小子,笑什麼?彆想跟以往那樣,用一些不著邊際的手段,插科打諢就想把事揭過!”
徐溥也道“建昌伯,你有何冤屈,可以讓陛下來為你做主。”
“徐閣老言重了,之前我都說了,我不過是被瘋狗咬了一口!難道諸位被瘋狗咬了,還會咬回去不成?我不屑於與這種人這種事爭論,毫無意義!”張延齡一副我都懶得辯解、清者自清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