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建昌侯!
奉天殿。
朝議開始之後,所商討的內容都涉及到朝事,一直快到結束,都沒人提及朱厚照在宮外夜不歸宿的事。
“諸位卿家,該說的也都差不多,你們就沒彆的要說了嗎?”
大臣不提,皇帝反而好像有些不自在,非要讓人把這話題給揭開。
在場眾大臣仍舊沉默。
越是皇帝想讓我們說的,我們越要裝啞巴。
本來屠滽組織了一些人,準備讓他們在朝堂上提及此事,可最後也沒商討出一個切實可行能把張家兄弟乾下來的方案,所以這件事暫時也就作罷。
暫時就聽徐溥的,不能根本上把張延齡打壓下去的方案,都不是好方案。
“徐閣老,你未聽聞什麼傳聞?”朱佑樘見籠統去問,沒人回話,乾脆直接點名問徐溥。
徐溥走出來,恭謹道“回陛下,昨日聽聞太子出宮之事,老臣本要說,但或是陛下準允,至於之後太子的行蹤也無人通告,老臣便不敢隨便進言。”
既然知道皇帝說的就是太子出宮的事,徐溥也不能裝傻,但他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隻說聽聞朱厚照出宮,不說太子昨夜是否回宮,說得好像文臣對於宮內的事情不太了解一般。
但其實誰都知道,問題的重點不是太子出宮了,而是太子昨夜沒回宮。
朱佑樘點了點頭道“的確是朕準允太子出宮的,他昨日去過城西的五軍營,聽聞還跟壽寧侯一起練兵,朕覺得對太子的成長有所助益,也就沒有阻攔,但昨夜……太子沒有回宮。諸位卿家,你們作何想法?”
徐溥先是裝作驚訝了一下,隨即拱手問道“敢問陛下,不知昨夜太子因何沒有回宮?留宿於何處?可是……壽寧侯的府上?”
聽了徐溥的話,在場很多大臣登時覺得,還是你老徐厲害啊。
在皇帝麵前裝樣子,能裝到這般,也算不容易。
朱佑樘道“今晨朕聽說,太子是留宿於戲樓之中,那戲樓朕去過,倒也算雅靜,不過這種事朕覺得還是太過於放肆了。”
聽皇帝的話,好像是要故意引逗大臣來參劾張延齡。
徐溥道“若壽寧侯和建昌伯能保證太子的安全,留宿於何處並不是問題,隻是不知這市井之所,是否有閒雜人等,太子殿下的安危幾何?”
“嗬嗬。”
朱佑樘都不由笑了笑。
本想讓大臣來說,現在反倒成了他這個皇帝來做注解,整得好像是朕要把兩個小舅子怎麼樣了一般。
“太子的安危沒有影響,至於是否有市井之人,朕也沒問,想來壽寧侯和建昌伯……對了,還有英國公,應該能確保太子的安全,隻是諸位卿家覺得,太子這般出宮,是否應該有所收斂,或是……你們來說吧。”
朱佑樘還是想讓大臣來提意見。
在場大臣都做作聲,連剛才說話的徐溥都噤聲了。
朱佑樘道“徐閣老,他們不願說,你來說吧。”
徐溥道“是,陛下。”
“既然陛下準允太子出宮,必定是有陛下的思慮,但始終太子為人主,長久盤留於宮外,人身會受到威脅,同時也並不方便教化世人,太子當保持恩威並濟,不能常露麵於人前,何況如今太子……尚未到出閣讀書的年歲,很多事還不懂,思想容易被人左右。”徐溥用還算誠懇的口吻道。
“嗯。”朱佑樘點點頭,好像很讚同徐溥的說法,隨即他一擺手,對一旁雙眼通紅一看就是昨夜沒休息好的蕭敬道,“既然徐閣老都如此說了,朕也覺得應當如此,便如徐閣老所言,把太子接回宮吧。拿朕的手諭去,此番不是商議,太子必須回宮,若太子不回的話,架也要把人架回來。”
蕭敬趕緊領命“遵旨。”
等蕭敬快速退下之後,朱佑樘才又重新看著在場大臣。
好像剛才他就是想讓大臣來說,好顯得他這個皇帝有多禮賢下士,也好似把太子弄回宮,是由大臣所提議的。
但問題是……
陛下您有此必要嗎?
“諸位卿家,你們認為,讓壽寧侯和建昌伯二人,帶太子出宮這件事,是否該成為常態?”朱佑樘又拋出問題。
聽這意思。
不打算追究昨夜太子夜不歸宿的事,隻是探討一下,以後要不要繼續這麼做。
徐溥道“回陛下,壽寧侯和建昌伯雖為外戚,但也乃人臣,身為人臣者當恪守臣道,若一再帶太子去市井之所,引起不好的事情,無論他們做何都無法賠罪,太子還應當留於宮中,找人善加引導,好過於到市井中招惹邪念及是非回來……”
朱佑樘聞言又點點頭道“也有道理。”
眾大臣聽了這君臣的對話,看起來很正統的召對問答,但怎麼聽都覺得彆扭。
我們進言的重點,難道不應該是怎麼教訓不守規矩的張家兄弟?怎麼變成探討太子是否應該出宮的問題了?
朱佑樘道“既然徐閣老都如此說了,傳朕的旨意下去,以後太子每月最多隻能出宮一次,每次不能超過一個時辰,且需要有禁衛行保護之責,有武將陪同,同時也會再安排文臣中才學廣博者,陪同太子一同出宮,為其介紹大明的風土人情,以此來增進太子的見聞,起到出宮本有的目的。”
這種旨意,連徐溥都不想接受。
好家夥。
不但不追究張延齡和張鶴齡,聽這意思,太子以後可定例出宮,還要找人去陪同,那不等於是說……我們文臣也要縱容太子出宮這件事?
屠滽終於忍不住,走出來道“陛下,萬萬不可!”
朱佑樘沒好氣道“先前說得不是好好的?怎麼又不可?難道說讓太子走出宮門,做一些風土人情的了解,是害了太子不成?”
屠滽堅持道“太子出宮,不合大明體統。”
謝遷走出來道“屠尚書此言差矣,難道說大明的體統,就是太子必須留在宮中?如坐牢一般?”
還沒等皇帝質疑,內閣大臣先跟吏部尚書爭起來,這情況變化之快,也讓在場大臣始料不及。
尤其是那些政治覺悟低的,還以為文臣中起了內訌,卻不知這正是文臣對付張延齡的策略之一,那就是不要什麼事都保持一致,弄的好像所有事文臣都商量好了再去呈報君王,君王顯得可有可無,一定要讓皇帝覺得文臣中矛盾也很深,讓皇帝對於眾事也更加有參與感。
朱佑樘道“朕覺得謝卿家的話,就有幾分道理,總是將太子強行留在宮中,也會帶來一些不好的反噬。”
眾大臣很想問,是什麼反噬讓陛下您這麼“不顧原則”,居然同意讓太子出宮,還每月一次?
朱佑樘自然不能說,朕的兒子都拿死來要挾朕了,朕難道不怕絕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