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狡猾的老好人,蕭敬就算知道一些內情,也是不會跟內閣閣臣細說。
“不過呢,有關武勳的事,勞煩諸位閣老就不必去說了,陛下自會有主張。”
蕭敬最後的話,算是對內閣大臣的警告。
也是因之前李東陽單獨跟皇帝提過有關成國公襲爵的事,隻是無意一提,讓皇帝感覺到內閣大臣想乾涉到武勳的襲爵等事,在皇帝看來這不可接受。
徐溥行禮道“老朽明白,送蕭公公。”
蕭敬笑了笑,這才離開。
……
……
張延齡馬上要走了。
皇帝說讓他可以入宮去找張皇後,但卻並不給他召見的機會。
大概的意思是,你先到江南去,有事等你回京師之後再說……
但你何時回京師,也要聽皇命。
說這不是發配流徙,誰信?
張延齡沒打算入宮,此時他更需要避嫌才是,免得回頭天機應驗了之後,再被李廣找借口攻擊。
臨走之前……
難道就沒有什麼值得讓他留戀的事情?
女人。
當然是女人。
卻不是自己身邊的女人。
這些女人都是要跟他一起往江南去的,蘇瑤、小狐狸和二仙姐妹必然要去,徐夫人也會暗地裡隨他一起,甚至連林清也會一起走。
但總有帶不走的。
比如說他那個從來不能對外人言的外宅。
臨走之前,跟自己少有的幾個朋友敘舊作彆,也是可以的。
而自己的朋友也不多,馬玠那些人隻是利益之交,隻有崔元還算是個像樣的老朋友。
所以張延齡趁著白天府上還在幫他收拾時,便先去見了崔元。
“建昌伯要往江南,在下是很願意同去的,隻是家中之事放不開……”
“理解理解,喝酒。”
“還有內子曾欠建昌伯那一千引鹽的事……”
“以後再說。”
當初打賭,朱效茹輸給張延齡一千引鹽引,到現在都沒有兌現的打算。
朱效茹也沒有要見他的意思,大概就是要……賴賬賴到底。
二人喝了幾杯之後,崔元麵色便有些悲切,似是覺得自己這個長公主駙馬活得很憋屈。
“以前並不覺得怎樣,現在總是希望能跟建昌伯有一番作為,可惜總是會有製約。”
崔元一臉苦惱。
張延齡笑了笑。
這小子以往是沒有這種苦惱的,是因為就算身為長公主駙馬,身邊也沒有“能人”,對比起來自己這個長公主駙馬混得還算不錯。
但就怕有對比。
眼見張延齡一飛衝天,崔元就不甘心自己隻是朝廷的花瓶,想有作為卻發現自己根本沒那種能力,背後還有個強勢的妻子在掣肘,那感覺就很不爽了。
張延齡道“崔兄,其實我來找你,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我在兵部為你謀了一個差事,未必適合你,但若是你願意,也可以先從小的做起,說不定將來可以大展拳腳呢?”
崔元一臉感動望著張延齡道“建昌伯,您……還記得在下……”
“崔兄啊,你我畢竟相交一場,我難道會害你不成?我也知你家庭背景方麵,得不到太多支持,本身你在朝中做事,也會因自身身份而受到製約,不過你看我……不過一外戚罷了,說製約,誰不一樣呢?但結果我還不是混出一點名堂來?”
張延齡言語之間,還有點自我感覺良好。
但這話崔元聽了卻很受用。
我是長公主駙馬,彆人看不起我……
這貨是張家外戚,一向囂張跋扈沒名聲的那種,他比我強還是怎麼著?
“在朝中做事,最重要的是要臉皮厚,不要去在意彆人說什麼,如果我在意彆人的批評和指指點點,怕也活不到今天,早就一頭撞死了!”
張延齡拿出自己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本色。
也是在教育崔元。
想掛靠皇室,還想在朝中有作為,就不要在意彆人的看法了。
你表現再好,諸如我,彆人誰在意你做事的能力?成天就指點你是個不學無術的外戚,好也是不好,不好那就更不好……
難以改變彆人的刻板成見。
“嗯。”
崔元聽了此話,很受鼓舞。
“崔兄,這差事呢,你好好應,等回頭或許你我還有大的機會,再做出一番成績來。”張延齡又起身給崔元倒了一杯酒。
崔元誠惶誠恐。
以往他就覺得卑微,雖然長公主駙馬的地位在伯爵之上,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資格跟張延齡比。
現在張延齡來給他敬酒,他都要起身恭敬拿起酒杯。
“你我乃是兄弟,也就把話挑明,你家裡那位……無論她如何擠兌你,總還是盼著你好的,就好像我家中的母親和姐姐,也總勸說我要跟朝中大臣和睦相處,但其實……和睦相處人家就給咱臉了嗎?”
張延齡拿出一種共情來,讓崔元代入其中。
崔元聽了這話,說得好像是在說自身遭遇一般。
“什麼都不說了,這杯酒,在下敬張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