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怎樣,就讓張鶴齡被罰奉?這罰得也太莫名其妙了吧?不過想想,皇帝讓你來,你不來,那就是抗旨,換了彆人恐怕就不是拿出一個月的俸祿能搞定的,但再進一步引申去想……彆人聽到皇帝召喚,都是馬不停蹄趕來的,還有像張鶴齡這樣死賴著不來的?
天下之間會這麼乾的,估計就張家兩兄弟了吧?
“諸位卿家,朕還知道你們想說什麼,但朕想說的是,很多事不能以所謂的天相來定,大明鎮山、龍脈等傳聞,本就是虛無縹緲!”
朱佑樘明顯是在為自己的行為做辯解了。
但他好像忘了一件事,這大明是你自家的,上天降下懲罰,你不信,非說兩件事無關,你都不在意我們在意什麼?等你當了亡國之君,或是被上天給帶走……到時可彆怪我們,是你自己說的,天相什麼的本就不可信。
李榮道“大明如今國運昌隆,百姓富足安康,光是以京師地動……這本就是天災,豈又會是人力可為呢?”
這時候能一心幫皇帝說話的,大概隻有李榮這個太監了。
旁的文臣,就算是再諂媚的那種,也說不出這種違心的話,說出來都覺得靈魂在被人拷問。
朱佑樘見眾大臣還是在裝啞巴,冷聲道“你們有何意見,儘管說!朕聽著。”
徐溥終於在眾人的期待中走出來。
朱佑樘都很感懷,問道“徐閣老有話,直說便可!”
徐溥道“那陛下,萬歲山的毓秀亭,是拆呢,還是繼續留著?”
果真還是你老徐會挑話題說。
一針見血。
但你這一針把皇帝的肉都紮疼了,鬨不好對你的前途是有危害的!
不過你這一副半身入黃土的老身板,大概也不在意這個吧?那這種揭皇帝傷疤的事,還是你老徐來吧。
朱佑樘沉默不言。
現在擺在皇帝麵前的兩條路,拆,或者不拆,都是問題。
拆了,自己皇帝的麵子豈不是蕩然無存?天下人都會覺得這場災禍是他這個皇帝一意孤行所導致的,更會讓百姓遷怒於皇室,其實對天下教化並無好處。
但往另外的方麵想,這其實也算是皇帝知錯能改,亡羊補牢嘛。
可要是不拆的話……
可能下麵的意見更大。
朱佑樘在簡單思索過這個問題後,登時覺得,什麼天災的都是其次,反而是毓秀亭的存在就很彆扭,讓他這個皇帝進退不得。
……
……
場麵一度很尷尬。
好在李東陽走出來道“陛下,為今之計,當令順天府賑災為好,好在之前已有經驗,各處都已安排了救災的人員等……”
不提天罰的問題,就說救災。
這其實才是皇帝想聽到的話,咱彆糾結於那些細枝末葉的行不行?
講點實在的。
還是說到底拆不拆的問題吧!
朱佑樘抬手打斷了李東陽的話,冷聲道“有關毓秀亭的事,朕還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明明有人出來轉移話題,但皇帝還是不領情,非要把這個話題給說死了。
李東陽都隻能悻悻然退回去。
皇帝這麼直麵問題,態度還是值得讓人肯定的,隻是所拋出的問題……
皇帝莫不是又想跟以往那樣,出了事讓彆人提意見,他隻是“被動接受”然後出了問題他可以一退六二五,說,你看,這是你們說的,朕不過是按照你們的廷議來進行,責任怎會在朕的身上呢?
朱佑樘的舉動,不也正是深深符合周太皇太後有關對他要“虛心納諫”的建議,當個不粘鍋皇帝?
禮部尚書徐瓊走出來道“陛下,老臣認為,應當拆除,事有一二,不可有三四,若長久留著,若日後再有不測,隻怕會有小人謗議朝政!”
我也不說順天府的地動是因為亭子引起的,隻說拆亭子是因為怕有人把這兩件事往一起聯係,這是未雨綢繆,防止再有地動的事發生。
旁人都在琢磨徐瓊的意向。
誰都知道,徐瓊跟張延齡是“一夥”的,雖然從二人在朝中的資曆到地位來說,本不可能有任何密切聯係,但又都知道倪嶽是被張延齡給“氣走”的,氣走是好聽的說法,不好聽的說法就是,倪嶽是被張延齡給趕走的,徐瓊才上位。
政治結盟了,徐瓊替張延齡說話,打壓李廣,也是合情合理。
但再合理一點,你就讓皇帝彆拆,不定以後還有地動,那李廣就死定了!
隨後又有幾人出來提意見。
大部分都是支持拆的。
也有人頭鐵,諸如工部尚書徐貫,他道“毓秀亭的修建勞民傷財,若是僅因地動之事而拆除,那靡費將無法填補,此時也正是風口浪尖時,應當等議論平息後,再行議定,而不當草率定之!”
沒說不拆,隻是要以後再商量。
當工部尚書的,當然不能把水花出去打水漂,回頭再有人說工部的人跟李廣串謀,工部的人也不好收場。
所以彆人都支持拆,工部也不能說拆,這可是工部花帑幣修出來的。
咋的。
工部的錢不當錢?
朱佑樘聽了幾人的意見之後,隨後用很熱切的目光望著徐溥道“徐閣老,你作為朝中的首輔大臣,之前一向是能作為定海神針的,朕想問問你……你是何意見?”
問題是你徐溥拋出的,然後大家才在探討拆或者不拆的問題。
也謝謝你沒直接問,李廣殺還是不殺的問題。
算是給朕一個緩衝的餘地。
現在朕就問你的意見如何!
徐溥道“老臣自問不懂天機,有關天機之事,應當問此事的始作俑者……臣說的不是道士李廣,而是人在南方的建昌伯,或是采納各方的意見,再做定奪不遲!”
徐溥也不蠢。
我給皇帝出難題,皇帝把難題拋給我,說拆或不拆,都是要背鍋的。
這鍋我不背。
李榮急道“徐閣老,您是定海神針,您說句話,比建昌伯說管用。”
徐溥苦笑搖頭道“老朽對於賑災事,可提意見,但唯獨對亭子存否之事,並無任何意見,還請陛下另請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