滌塵點了點頭。
司馬靜縮在床角一動不動,眼睛直勾勾地瞅著地麵,一頭黑發早已經披散了下來,糾成一絡一絡的,哪還有蔣家花容月貌美姨娘的樣子,隻有忠心的柳枝帶著柳芽伺候著她,喂水喂飯,洗臉梳頭。
蔣佑昌把滌塵送到門口就不肯再往裡走了,滌塵一人進了屋,“煩請兩位暫離了這屋子。”
柳枝和柳芽互視了一眼,低著頭退出了屋。
滌塵搬了把椅子坐在床邊,“是我,我來了。”
司馬靜聽見這聲音,竟然像是黑夜裡看見亮光一樣,立刻就瞪圓了眼睛,撲到滌塵旁邊,“師傅!師傅!是你來了啊!師傅!”
“噓!噓!”滌塵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她的嘴唇,“彆喊。”
司馬靜立刻捂了自己的嘴點頭,“師傅救我啊!師傅!”她確實有些真瘋,可多一半是裝瘋,她怕自己睡到半夜說夢話把不該說的秘密說出來,隻得把周圍的人都趕開,如今見了滌塵,像是見到救星了一般,“師傅!我一閉眼!一閉眼她就……”司馬靜指著牆角,“她就來了啊!師傅!師傅我有罪啊!”
“唉……”滌塵搖了搖頭,“癡兒啊癡兒!你好糊塗啊!”
“我知道我做事糊塗,可是事以至此,還請師傅……”
“孩子被埋在哪兒了?”
“喪事是太太辦的,我並不知情。”
“唉……想也是不難打聽的,此事還得煩勞你的父母,那孩子雖小,怨氣卻是不小,非血親不能沾身,你找你的父母去把她找出來,由你抱著連念七七四十九天《往生經》將她怨氣消除,重新安葬,此事方能了結。”
“不!不行!不!我……”
“你道那人人都是武媚娘是富貴以極千年難遇的命數?做下那等事也不怕報應!此事若不如此,定不能善了!”滌塵厲聲說道,“那孩兒本是幾世的修行才投生到蔣家這樣的人家,本是富貴榮華一生的命數,竟因你擅改,她怨氣難平,不拖著你去閻羅殿裡打官司,怕是……
“師傅救我啊!”
“唉……”滌塵搖了搖頭,“此事隻能救你母親了……她本是你母,若是念九九八十一天《往生經》也是有用的,隻是你死後必定因此受烈焰焚身之苦……”
“唉,此世已然難過,哪裡管得了來世!”司馬靜搖頭道,她真的悔了,可卻悔之晚矣!
閔四娘是到了晚飯時分才知道滌塵來了又走了的,平時有個風吹草動都會現身的滌塵竟然未與她照麵就走了,實在是——她隻在心裡略想了想,就把眼光放到了出奇沉默的張月娘身上。
張月娘如今把薛靜安的喪禮一心一意地攬在了自己一個人身上,小至貢果,大至待客的筵席無不安排的妥妥當當,做事雷厲風行,條理清楚,哪還是平日那個庸碌無為的樣子?
按規矩,薛靜安應是停靈等著蔣四爺回來再行下葬,可是蔣家做賊心虛,怕遲則生變,想要早早下葬,薛家不肯,定要等蔣四爺,蔣家說冰少,薛家就拉了幾大車的冰來……想到這裡閔四娘忍不住想要笑,蔣家啊蔣家,這京裡能惹的不能惹的都惹了,離眾叛親離還有多遠?
如今連蔣呂氏的鬢邊都生了白發,背微微有些駝,這幾次三番的慘事,蔣家卻從不思己過……
蔣呂氏將手裡的茶杯扔到蔣佑昌的頭上,“這話也是你說的?也不想想我都是為了誰!”
“這都是滌塵的原話,兒子並未做假啊!”
“傻兒子!你上了那滌塵的當了!怕是早有人疑心你大哥一家的死因,想要背後捅蔣家的刀子,你道那些牛鼻子老道背後都沒人嗎?”
“可是太太!”
“當初陳雨霖大鬨時又能如何?不過是嚇病幾個下人,打碎些東西罷了,我有通天觀百年的靈符護身,她能奈我何?”
“太太……”蔣佑昌心想,您倒是沒事了,可這府裡接二連三的出事也是實情啊,“太太,不如咱們暗地裡再找找彆人……”
“你總算說出了句可我心意的話了。”蔣呂氏說道,“我就不信,這佑大的京城,竟沒人比滌塵更有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