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寧依舊隻是笑,聲音高了些,朝外頭喚小桃,“都這麼晚了,琛哥兒怕是還沒晚飯,你去小廚房問問可還有什麼熱的,他身子不好,不好吃涼的東西。”
小桃低聲應下,書寧又欲叫平安進來伺候,卻被寧照琛攔住,他睜著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書寧,目光幽幽的,看得書寧心裡頭竟有些發毛。
“姑姑――”過了好一陣,寧照琛才猛地低下頭,把所有的情緒全都隱藏起來,聲音也變得毫無波瀾,“聽小桃說,今兒回來的路上出了點意外,姑姑還險些中了箭?”
“哪有她說得那般驚險。”書寧一臉平淡地道“刺客的目標又不是我們,不過是池魚之殃罷了。皇城裡頭多的是護衛,怎麼著也傷不到我們。”她越是這般漫不經心,寧照琛的臉色就越是難看,好幾次想詢問安慰,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法開口,遲疑間,小桃領著兩個下人端了飯菜進來。
二人一言不發地用了晚飯,爾後書寧便招呼著平安把寧照琛送回去,臨走時又關切地吩咐道“琛哥兒身體尚未痊愈,莫要再隨便出來了。若是有什麼事,便讓平安過來找我。”她這話裡的意思,卻是日後再不會輕易去他院子裡看他了。
寧照琛的臉色愈發地難看,瞪大眼睛盯著書寧,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書寧隻作沒瞧見,端著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晦暗。
次日大早書寧便起了,去了寧老太太院子裡伺候,尋著機會想探她的口風問什麼時候再進宮。寧老太太怎會察覺不到,笑著問“歡兒想你姐姐了?”
書寧點頭,挽著老太太的胳膊撒嬌,“有陣子沒見姐姐了,還有甯哥兒。”
寧老太太沒好氣地敲了敲她的腦門,小聲責備道“那可是陛下,進了宮,可莫要再這麼口無遮攔。”
寧老太太是一品誥命,嫡親的孫女又是當朝太後,要進宮自然不難。上午遞的牌子,下午便領著書寧進了宮。
書寧此番明著是要覲見太後,私底下卻是想趁機打探消息,弄清楚她上輩子的真實身份。她在宮裡頭待了四年,可以說對這宮廷算是了如指掌了,可這四年裡卻是從未聽人提起過自己的名字,這讓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並非死在宮中。
因寧老太太特意提到寧歡思念自家外甥,仁貞太後還特意喚了小皇帝周熙甯來殿裡與老太太和書寧見禮。
周熙甯今年才九歲,模樣兒長得像仁貞太後,故與書寧也有幾分相象,見了麵,自然親近。書寧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見著幾年前什麼都不懂的小娃兒忽然變成麵前沉著臉作成熟狀的小大人,竟有些心疼。
寧老太太與仁貞太後聊著宮裡宮外的事兒,書寧便拉了自家外甥出去玩。周熙甯起先還端著架子,被書寧捏了幾把臉後,便有些端不住,爾後被她牽著手一通猛跑,一會兒爬樹抓蟬,一會兒下水撈魚,小娃兒的天性便被喚醒了,興奮地睜大眼睛看著書寧,一臉激動得通紅。
“那隻那隻――”周熙甯指著池塘裡搖著尾巴遊得慢吞吞的鯉魚大聲道“小姨趕緊,再慢它就遊走了。”
說時遲,那時快,書寧手中一動,竹撈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再提起來時,網兜裡已兜了一條約莫有一斤來重的鯉魚。
“你也來,”書寧把竹撈塞給周熙甯,大聲指揮道“彆光看著我,你自己也試試,若是撈到了魚,晚上讓禦廚燉了湯孝敬你母後。”
周熙甯頓時來了興趣,高聲應下,接過竹撈,貓著腰,沿著池塘邊兒慢慢地走,搜尋著塘裡魚兒的蹤跡。
跟過來伺候的宮女和太監們心都提得高高的,生怕他有什麼閃失,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書寧也笑眯眯地跟在後頭,拍了拍隊伍最後頭的一個姑姑問“姑姑可認得宮裡頭有個叫書寧的姑娘?”
這個姑姑書寧是認得的,名字叫長華,約莫有三十出頭了,本是仁貞太後的貼身侍女,跟著一道兒進了宮,後來又被安排在周熙甯身邊伺候。若書寧本是宮人,想來沒有長華姑姑不認識的道理。
長華姑姑想了一陣,卻隻是一臉迷茫地搖頭,“奴婢從未聽過這個名字?”說罷,又不解地問“二小姐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書寧半真半假地道“上回仁和太後不是賜了方如意給我麼,上頭仿佛就刻了這兩個字,我以為是先前主人的名字。”她又歎了口氣,一臉惋惜地道“那方如意實在喜歡得緊,可惜竟被我給摔了,也不知哪裡能尋到一模一樣的。”
長華姑姑道“趕明兒奴婢去問問,看那枚如意是哪裡得的,若是外頭進貢的,二小姐隻須循著這條道兒去尋,不怕尋不到一樣的。”
書寧頓作歡喜之色,感激道“如此便多謝姑姑了。”想了想,又壓低了聲音叮囑道“此事莫要讓旁人知道,我寧願自己去尋,也不想驚動了彆人。不然,彆人總有話說。”
長華姑姑隻道她不願大張旗鼓,遂笑著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