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思凡_偏安一隅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1章 思凡(2 / 2)

“對不起,下次我會注意。”他儘量在誠懇地說話。

“做什麼呢?”

“剛剛在洗手。”

“哦,給你聽聽,這邊的聲音。”

李勝南應該是喝多了才莫名其妙給他打電話,他在那邊可能是把手機拿開,給阮衿聽外麵嘈雜的聲音。是一陣咿咿呀呀的唱戲聲,在電話裡顯得過分失真,淒婉婉轉,幽咽梗阻,應當是好聽的,不過就是聽不清到底唱的什麼詞。

“聽得懂昆曲麼?”

“不大懂。”

“這唱的是《孽海記》的思凡,你有空也學一學聽戲。”

“好的,我知道了。”

李勝南說什麼就是什麼,他要他做什麼就做什麼,除了說個好字也彆無他法。

“我在深城這邊相中了一塊地,一時半會兒不能回塘市,你先自己慎著點兒。”

阮衿知道他這個“慎著點”是在警告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那得心裡有數。

他輕輕“嗯”了一聲,那邊又繼續傳來撓耳朵般的,若有似無的戲腔。

李勝南不掛電話,他也從來不敢先掛,始終保持著同一個動作貼著耳朵聽。

那婉轉如黃鸝的女聲,原本縹緲幽咽的嗓音像捉摸不住的遊絲,霧裡看花,仙氣四溢,好像不可采擷的高嶺之花。但越來越近,但越近那清晰的嗓子反倒越是顯得脂粉氣十足,做作有餘。

貼著耳朵獻媚似的笑起來,咯啦咯啦的,把電流聲劃拉得四分五裂,能聽清楚是男子的聲音,且笑起來並不如戲腔一樣好聽。

一直拖到一聲高而亮“咿呀”和悶喘聲出來,衣料摩擦聲使他才意識到那是在做什麼,終於麵無表情地掛斷了電話。

阮衿趴在洗手台上很用力地乾嘔了一會,蒼白指尖用力摳在大理石台上,青色的細筋突顯在手背上,繃得整個脖頸和麵頰都在持續發燙。其實和李勝南待在一起的每時每分每秒都好想吐,內裡腸胃在持續抽搐,酸苦的汁液上湧到喉腔,但是隻要附和著笑一下,就可以不露痕跡地吞咽下去。

但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堅持多久,皮囊所能承擔的肮臟終究是有限的。他篤定地相信,總有一天,這些穢物會撐爆他,會炸得到處都是。

所以,到底是該祈禱這一天來得更早一些還是更晚一些呢?

後來阮衿連續一整周都在戲曲中度過,昆曲,越劇,京劇,還有黃梅戲,什麼都找來看一看,聽一聽。

他自己也嘗試學幾句,但是嗓子實在並沒有多甜美,上不去又下不來的,就處在一個不尷不尬的位置。一直到嗓子充血發腫,一說話就像拿刀片剜肉般疼痛,也就作罷了。

不過要到時候李勝南非要強求,他拿這破鑼嗓子也沒有辦法。

同樣嗓子啞掉的還有李隅,他則是因為易感期的躁鬱而肝火過旺,時常緊閉房門在樓上處理公務,一連幾天都鮮少和他說話。

李勝南聽的是《孽海記》,阮衿就把思凡那一段翻來覆得去聽。他是典型的理科生死腦筋,用應試的方式對待戲曲,隻覺得到時候要是問起來,好歹能夠背得滾瓜爛熟。

那故事講一個叫色空的小尼姑,幼年身體多病,被父母送進寺廟養著,她待在尼姑庵耐不住寂寞,由於完全受不了日日晨鐘暮鼓,青燈古佛的枯燥生活。

某日入夜,在僧房中輾轉難眠,對著羅漢佛像左思右想,遂私自逃下山,一頭紮進滾滾紅塵,追求自己的俗世情愛去了。

很簡單的故事,阮衿一邊戴著耳機聽一邊想,她是個非常勇氣的人。

寺廟與羅漢佛像,也同樣是屬於他和李隅共有的一部分記憶。他在那裡想,如果有機會,他還想再爬一次嶙峰山,再進羅漢堂數一回羅漢,看看求簽結果會有什麼不同。

正唱到“風吹荷葉煞”這一段,阮衿蹲身給貓喂牛肉凍乾吃,忽然轉瞬之間外麵天就陰了。

他往窗外看,滾滾烏雲翻湧在天邊,雷電鑲嵌其中,隱隱閃動著爆裂的青紫光芒,一場急促的暴雨正在迅速醞釀著。

想起二樓陽台還有被子沒收回來,他便立刻往樓梯上跑。

沒跑兩步,阮衿站住了腳步。

因為樓上傳來了“咚”的一聲巨大的悶響,幾乎震得人心悸,比雷電更像是大型家具倒地發出聲音。

是從李隅那個房間傳來的,他很清楚。

阮衿沒經過思索,跑得有點急促,忙不迭衝向了李隅的房間門口,顫抖著的手指已經按在把手上了,此時此刻,伴隨他心臟劇烈跳動的不止是即將落下的雷聲,更是耳機中色空唱的最後一句。

“從今去把鐘樓佛殿遠離卻,下山去尋一個年少哥哥,憑他打我罵我,說我笑我,一心不願成佛,不念彌陀般若波羅。”

而李生南那句“慎著點兒”,已經完全被他全然拋之腦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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