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
阮衿醒來睜開眼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簇擁在側臉邊上純白的枕頭,上麵帶著一股幾近淡而無味的香,是李隅身上殘留的信息素的味道。
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將臉埋在其上,深深地嗅了一口。
然後又忽然隱約聽到了說話聲,抬起眼去看,李隅正穿著睡衣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厚重的遮光簾中間拉開一條細縫,一道晴朗的白光從窗外豎著照進來,正照亮了他額頭,鼻梁和下頜那一線。
晴天是來得如此之快,昨夜的暴雨已經悄然停止了。
李隅察覺到阮衿在看自己,隻是輕瞥了他一眼,彼此目光交彙不會一秒鐘,他率先轉過身,麵朝著玻璃繼續打電話。
再繼續躺下去也隻是毫無意義的,阮衿便掀開了被子,開始準備穿衣服。毛衣、褲子和襪子全堆在地板上,一樣也不少。
他昨夜是怎麼一件件脫下的,現在又一件件重新穿上了。
除了大腿內側的肌肉那裡有些羞恥的酸疼,以及右肩被咬破已結痂的傷之外,阮衿的身體乾燥,潔淨,甚至沒有彆的體液的殘留的滯澀感。他沒有半點不適,甚至感到了久違的平靜。是接收到曾經alha的信息素之後,那種快要落淚的,下賤的滿足感。
阮衿穿好了衣服,坐在床沿上。
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都已經下午一點多了。一旁的垃圾桶裡很狼藉,裡麵有用過的套,成團的紙巾,最上麵的擱著的是……一支抑製劑的針管。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李隅是一個完美的情人。在易感期,很多alha會粗暴到把oga弄傷,更彆提能做事後清理之類的事。
而李隅現在也隻不過是挨過了第一輪熱,僅一支抑製劑顯然是不夠的,他現在仍處在不穩定的易感期中。
我還能為他再做些什麼嗎?
阮衿正發愣地想著,李隅已經打完電話了。
“我……”阮衿看著他朝自己走過來,以為他是要同自己說些什麼,結果不過是要越過他去取床頭櫃上拿串佛珠。他像戴表一樣重新戴上手腕,自始至終沒有再看阮衿一眼,語氣很平靜,“昨晚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當沒事發生吧。阮衿呆呆地站在原地,感覺心像被毒蠍猛得蟄了一下,疼得幾乎幾乎蜷縮起來。半晌,他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又隔了好一會兒,阮衿又抬頭問;“但你還在易感期,抑製劑還夠……”
“已經打電話給醫生了,他一個小時之後就到。”李隅說的很清楚了。
這就是赤裸裸而殘忍的,我其實並不需要你的意思。
阮衿覺得自己有點難堪,不知到底該如何安放的視線又再度落在李隅手腕上那串佛珠上麵,都是一個個小而圓潤的菩提子,被李隅抬手輕遮住了。
他那眼神清冷倨傲,不帶一絲,就像是在說你還有事嗎?
阮衿幾乎是被這眼神驅趕著起身滾出去的。
一個多小時之後來了位提著藥箱的年輕醫生,也是個高而俊朗的alha,走起路來大步流星的,看上去灑脫極了,行為舉止都像極了那種海歸的外籍華人。
他並非是李勝南禦用的那位,應當是和李隅相熟的人。
醫生一進門先和李隅說話,也不急著拿抑製劑之類的東西。後來瞥見阮衿出來,臉上又露出笑模樣,“誒誒誒,你不是家裡都現成有一個oga了,那還……”
阮衿過來端茶的時候李隅正打斷他“他不是。”
那人聳了聳肩膀,雙手捧住了阮衿倒來的茶,先行道了謝,又狐疑地端詳阮衿的臉,“我叫方如晝,李隅的大學同學,你是……”
阮衿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向彆人介紹自己,說什麼,我是李隅的小媽?他父親即將要結婚的對象嗎?世界上萬千種自我介紹,哪一個不是美的,好的,他卻感覺自己像被堵住的下水道口,每一個字都肮臟到不能說出口。
“他是我高中同學。”到底怎麼去自我介紹,倒是先李隅說出了一個不倫不類的。他把方如晝捧著的杯子不客氣地拿下來,重新擱在桌上,“問完了麼?”
方如晝“嘖”了一聲就不再問了,帶上藥箱同李隅一起去了書房。他走時臉上仍然帶著了然的笑,順便朝阮衿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
高中同學麼?那還真是遙遠而美好的記憶了,阮衿想,他和李隅就斷就斷在這個美麗的豁口上,然後剩下的,就是一腳踏空。
他在無限地往下落,再落,到現在還沒觸到底。
阮衿不知道他們在書房做些什麼。他給阮心打去了幾個電話,機械女聲一直在提醒他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很有可能是已經把他的號碼拉黑了。
他聽著嘟聲響,把電話掛斷了,隻自己一個人發著愣。過了一會,撒潑來蹭他的腳踝,它仰起頭盯著自己,那雙藍眼睛在陽光下異常通透澄澈,阮衿把它抱起來放在腿上,將臉埋在布偶貓柔軟的長毛中,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上次跟你說很清楚了吧,已經不能再用抑製劑,不!能!再!用!誒,這四個字什麼意思你聽不懂嗎?就算換貴的也沒用。”
“那就換更貴的。”李隅不置可否,
“行了,知道你很有錢,彆他媽的擺闊了。”方如晝被李隅給氣笑了,隻是擺了擺手,敞開的醫藥箱裡麵依舊是舊款的抑製劑,他取出來給李隅展示,“新款的我現在都搞不到,這些你用了立馬就有副作用,打還是不打?”
李隅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往上擼袖子,“打吧。”
“我說你是不是有病啊。”方如晝“砰”地一聲把醫藥箱合上了,手指著窗外,“你昨晚沒跟門外那個oga做嗎?彆說他身上那股味道不是你的信息素好吧,一進門就聞到了,實在夠熏人的。你都開葷了又還在猶豫什麼,jtfuckit!”
方如晝不太能理解李隅這種奇怪的潔癖星人的思維方式,一直也不能。
他和李隅第一回是在某個arty上見麵,還記得身邊都是些群魔亂舞的鬼佬,dj的聲音震天響,舞池裡都是跳貼麵扭胯舞的。那些甜的膩的信息素同汗水,酒精張揚地混雜在一起,熾熱的空氣中充斥著扭曲至極的欲望。
藍紫色的鎂光燈落下來,隻有戴著衛衣兜帽的李隅在沙發上歪著頭睡著了,一支纖細的煙夾在食指和無名指之間,寂靜地燃燒出一縷煙來。